顔笠在内務司後頭的小屋裡，忙忙碌碌地登着冊子。

這三日趕着會試，迎來送往頗多，嘉和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鄭賢忙得樂呵。

他又差内務司的人送了許多盒子來，大大小小，樣式皆不俗。

顔笠聞聲擡眸，來的竟是劉良。

“顔姑娘整日打理這些瑣事，辛苦了。”劉良輕手輕腳将盒子放在桌上，生怕弄壞了。

顔笠很快垂下眼簾，敷衍道：“我自不像劉公公到處奔波，隻能幹些得不到賞賜的活。往日都見不到劉公公，今兒個怎麼自己來了？”

劉良哼唧一聲，沒好氣地說：“鄭公公叮囑，這批禮要經我手登記，不必勞煩顔姑娘。”

“劉公公莫不是忘記了，我奉陛下之命料理，冒然交給公公，怕是不合規矩。”

劉良擺擺手，咳了聲：“知道姑娘做事周全，可既是鄭公公特意交待，我總不好交不了差不是。姑娘知道的，鄭公公的意思，便是太後的意思。”

香柱斷了半截，灰抖落了一地。顔笠歸筆起身，拂去桌上的灰塵：“劉公公這話說的，倒像是我不留情面。既然劉公公有要事，那依劉公公的規矩辦就好。”

她低頭嫌棄地看了眼地上，啧啧道：“怎生得這麼髒？劉公公且先寫着，我去拿個笤帚來掃一掃落灰。”

“不必不必。”劉良止住了她，“顔姑娘出去歇一會便好。”

顔笠沒有挪動步子，劉良掀眸瞧了她一眼。

“顔姑娘這是信不過我？”劉良狐疑頓筆，摩挲了幾下泛黃的紙張。

顔笠平聲道：“劉公公說笑了，我隻是想提醒劉公公一句，門切不可關，這是規矩。”

劉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顔笠站起身扶了把桌子，稍稍颔首便離去了。

須臾後，劉良抱着所有盒子出來，堆疊得快比人還高。

顔笠笑着問：“劉公公如此着急，這東西留在這兒自會有人領了去。”

“姑娘都說了有人會領走，不如由我代勞。”劉良仰起頭來看路，生怕栽了跟頭。

“劉公公這是吃了什麼藥，竟愈發心善了起來。”

劉良臉色一黑，沒選擇和顔笠計較：“姑娘說笑了。”

顔笠快步走至桌案前細細打量，趁劉良還未走遠，上前追去：“劉公公，登記完的冊子在哪？我好歸到一處以防漏了。”

劉良愣了愣，很快答道：“不礙事。記完的紙頁被我帶走了，若是他人問起，便說登記過了。左右這些不是重要之物，來姑娘這走個形式就好。”

顔笠還想問幾句，被劉良打斷：“顔姑娘，莫不要忘記我同你說過的話。我的意思，便是鄭公公的意思。”

“公公有心，我就不過問了，都是為内務司辦事，哪裡這麼見外。公公手上東西頗多，可要叫個幫手來？”

“不必。”

顔笠點點頭：“那劉公公走路當心些。”

她随着劉良出了門，遠遠望見翁渟等在門外，一身素月白的外衫如清雪浮動，給這浮躁蒙上了一層甯靜。

翁渟瞥了眼行色匆匆的劉良，沒有過問，徑直朝顔笠走去。

顔笠暗暗指了指劉良離去的背影，悄聲道：“宮外送禮皆衆目睽睽之下，内務司無可奈何隻能做些掩人耳目之事。劉良為了懷裡那些寶貝可費了好大一番嘴皮子，我也任由他去了。”

“我們阿笠也學會靜觀其變了。”

顔笠不可置信地看向翁渟，輕推了他一下，“翁少師從貢院回來，竟學會逗趣人了。”

“不鬧了。幾日不見，怎麼眼下烏青黑了一圈。”

“宮裡每日來來往往的人多，沒法圖個清靜。”顔笠喃喃道。

“那回尚書堂？我已讓玄青司将生人都趕了出去，可歇息了。”

顔笠回頭看了看，無奈地歎了氣：“怕是不行。你那兒是忙完了，我這兒應該還要許久。未出榜前，不會消停的。”

“那顔司闱可要幫手？小生不才，徒有一雙手還能多勞。”翁渟頑皮地擡起手，在顔笠面前晃了晃。

顔笠心情爽朗了不少，抄手于胸前，輕佻道：“讓翁少師給我打下手，是不是太屈才了些？”

“我還要看顔司闱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顔笠偏頭笑了笑，看似勉為其難道：“我不好辜負翁少師的一片誠心，便允了。”

翁渟跟着顔笠進了屋裡，亂糟糟的，盒子随意堆放，硬生生開辟出條能走的路來。

“還能留在這裡的，都是各宮主子瞧不上的，過後理出來要交給内務司，好用來打賞下人。”顔笠掃了眼雜七雜八的盒子，埋頭繼續理着冊子。

她想起什麼，平聲道：“你若好奇，就打開看看吧，反正不是什麼秘密。”

翁渟試探地摸了摸，卻縮回了手。

顔笠瞥見這一舉一動，停筆望向翁渟：“你不會要說，此乃小人之心也。”

聞言，翁渟耳根漸漸發紅，如染了胭脂，面色羞赧望向别處，“我隻是不在意罷了。”

顔笠得意地笑了笑，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圈：“那裡都是送去尚書堂的，我替你收起來了。想來你也不會要，不如給内務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