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攀爬太費體力,許久未聽有人回話。又過了一會兒,懸崖下方的喘氣聲漸近,一隻猶如剛刨過墳的僵屍手扒上地面,緊接着,一顆人頭躍過了地平線。
此人赫然長着一張與那阿肆酒樓的夥計相同的面孔!
溫睿廷終于起身走到懸崖邊,将他一把拉了上來。
文鋒癱倒在地,汗如雨下。他雙手撐在身後,氣喘籲籲地道:“少主……可知道……一個物種……叫鴿子……能送信……”
正是祈仙節那日,二人在阿肆酒樓有過一次照面的機會。不過當時并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溫睿廷偷偷塞給了店中夥計一張紙條,上面特地标注了懸崖在雷隐峰的位置,以及見面的日期和時間。
“不好意思,馴養信鴿實非我的強項。”溫睿廷微笑着把文鋒從地上扶了起來,“況且你輕功高強,沒問題的。”
文鋒震驚地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相信這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溢美之辭。他連忙問道:“少主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還打算在隐神宗待多久?”再久一點,他覺得自己輕則骨折,重則折壽。
“暫時沒什麼進展。”溫睿廷神色一凜,“說正事吧。”
“是。”文鋒的呼吸聲已近平穩,“那說書的說,離月宗出事後的第三日,有個黑衣人半夜找到他,給他講了一個故事,讓他一字不差地照着他說的講。每在一個地方連講數日,就換一個地方,但是一定要往人紮堆處去。說書人原本住在山對面的俞川鎮,途經小河橋,最後才來到坪茶鎮。黑衣人還給了他一箱金子,叫他不要說出去,這筆錢能保他後半生衣食無憂。我說那黑衣人保不準事成之後會殺了他,他被我吓破了膽,說的應該都是實話。然後又派了幾個人跟在他住處旁蹲守,黑衣人若是再出現,我們的人定能拿下。”
溫睿廷點點頭,問道:“一字不差?”
“對,一字不差。”
溫睿廷冷笑一聲,“好端端的戲本不講,敢情是做了别人的喉舌。”
不過倒是有個好消息,那就是南宮盈大概率還活着,他們才會這麼不遺餘力地放出這些消息。他接着問:“那個黑衣人,有什麼特征沒有?”
“說書人說,那男人個子很高,聲音聽起來比較低沉,戴着金屬面具。夜路上一照面,隔着三五米,并未見對方有所動作,一個麻袋卻直接從背後套住了他的頭。”
溫睿廷疑惑道:“你确定他是這麼說的?那人究竟在他身前還是身後?”
“我也覺得奇怪,所以又多問了一嘴,他說看到的就是這樣,而且從始至終隻有一人同他講話。”文鋒猜測道,“可能其實那黑衣人有同夥在暗中也說不定。”
溫睿廷又問:“面具什麼模樣?”
文鋒道:“沒看清。”
溫睿廷沉吟了一陣兒,這點特征還是太過模糊了。“讓他們繼續在周圍盯着,再找幾個弟子去盯着秋月山,見到南宮盈或任何可疑人物進山,立刻放煙花信号給我。阿肆酒樓那邊,你辭職吧,先幫我去查一個人。”
“什麼人?”
“淮安付氏,付雪竹。”
文鋒奇怪道:“少主為何要查她?”
有疑點,或者稱之為直覺吧。付雪竹好像并不知道她與康桓的婚約,不過這與溫睿廷想查之事看起來并無幹系,他完全可以視而不見。但他偏偏放不下,連他也覺得自己對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執着。
溫睿廷說:“你盡管去查便是,越詳細越好,我要她從出生到進山前的全部履曆。下個月我可能會下山去完成考核任務,介時你再找機會與我聯系吧。”
文鋒一聽不用再爬懸崖,差點把高興表現在臉上,連忙拱手道:“是。”
溫睿廷接着道:“我該回去了,你下山吧。”
“诶……屬下要怎麼下山?”文鋒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各宗門上空一般都遍布禁空結界,他是不能禦劍的。該死,來的時候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你是自己下去,還是等我給你踹下去?”溫睿廷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文鋒欲哭無淚地道:“……屬下告退。”他後退兩步,轉身在懸崖邊摩拳擦掌地墨迹了好一會兒,全方位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
“少主,萬一我哪天不幸失手……記得給我收屍……”文鋒蓦然回首,眼中含情脈脈,企圖激發一下溫睿廷的同情心。
溫睿廷點點頭,“哦,你快點。”
這人果然沒有同情心!
就在溫睿廷的耐心馬上就要耗盡的時候,文鋒終于頗為悲壯地縱身躍下。即時,溫睿廷收斂了笑意,朝來時的地方走去,臨走前還不忘用靈力将地上的腳印全部抹除幹淨。
懸崖邊霎時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與了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