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役,付雪竹以一人之力迎戰兩大宗主的事迹已然在江湖傳開,縱使評價褒貶不一,卻可以說是一戰成名,從此有了“蛇蠍姮娥,月鐮追命”的名号。
人怕出名豬怕壯,這樣一來,各路人馬都開始打聽起這位橫空出世的天才的來曆來。《江湖怪談》上刊登了一張據靜塵村村民描述而作的付雪竹的畫像,據說該畫像與那憑空失蹤的淮安付氏的嫡出小姐有九成相像。
有人說她此前失蹤是因為拜入了離月宗門下,也有人說她堕入魔道、濫殺無辜,還有人說她與逍遙宗少主的關系不清不楚,極可能是為了逃婚才“消失”的。總之最新一期的《江湖怪談》一經開售就被洗劫一空,各類小道消息漫天飛舞,越傳越離譜了起來。
付雪竹身殘志堅,誓要站在吃瓜第一線,也托方無傷派人連夜去街上的書肆排隊搶購。
她本該讀得津津有味——如果那上面寫的人不是她的話。
不過她快把《江湖怪談》給翻爛了,也硬是沒找出一條爆料,說她可能同此前下落不明的南宮盈有什麼關系。難道他們甯肯相信一個前十八年都沒修煉過的世家女突然一朝得道,也從沒懷疑過她的身份?
不隻付雪竹覺得蹊跷,方無傷和溫睿廷也一緻覺得,定是有人刻意封鎖了這個消息,或許是怕有心人順藤摸瓜,查到其他事情上去。
還有另外一件奇事——聽說付府這段時日一直保持緘默。按理說,付府的臉面已經被她這個冒牌貨給徹底丢盡了,他們應當不想讓她再頂着這張臉胡作非為才是。可如今沒有任何澄清的消息傳來,莫非他們還想讓她繼續扮下去?
付雪竹猜不透具體原因,隻是隐隐感覺有一雙手在背後暗中操縱,巧妙地平衡着江湖和世俗的關系。
不過反正該知道她身份的人基本都已經知道了,不知道的付雪竹也沒理由站出來搖旗呐喊。現在這種局勢已經讓她有些吃不消了,若是再複雜一點,還不得給她編排出《三生三世奇俠傳》。
哦不,應該是《妖女傳》。
溫睿廷安慰她說,這世上有風,就無時無刻總有風向。至于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旁人可以評判,卻不能代替她決定。
付雪竹一想,也對。江湖裡的事迹傳聞屢見不鮮,皆是一個套路,贊譽你就扶搖直上,毀譽你就一落千丈,起落颠覆就像天氣一樣瞬息萬變,稀松平常。
不管怎樣,她還得繼續活下去。
為慶祝付雪竹康複,方無傷在屋後的小院裡支起火架,說要親自下廚,請她和溫睿廷吃頓好的。
付雪竹醒後李漣漪也來看過她幾次。
聽說學堂裡的那盆文竹比往日更茂盛了幾分。此外,與他們同屆的那批外門弟子中有幾人獲得了進入内門修習的資格。
李漣漪頗為遺憾地對她說:“那時我還以為其中定會有我們小分隊的人呢。不過如今我也看出,你們都非池中之物,所曆所聞,所遇機緣,亦是常人所不能及。”
随後付雪竹邀請她晚上留下一同用飯,沒想到李漣漪聽了之後連連擺手,做出一副讓她自求多福的表情,便火速逃離了方無傷的小屋。
林間燃火是大忌,不過整間小屋和院落已被結界隔為一個獨立的空間,一點火星也不會外溢。對不知情的外人來說,此處并無房屋院落,隻是一片普通的林子罷了。
但這就苦了結界裡的人。沒過多久,屋外便煙熏火燎,味道極其嗆人,以至于溫睿廷在前來的路上遠遠看着時,懷疑真的發生了火災。
方無傷倒是沉得住氣,像個沒事人一樣,把他和付雪竹往院中石桌邊的圓凳上一按,便叫他們等着“享福”。
付雪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在煮茶上能有如此造詣的人,竟然完全與廚藝天賦絕緣。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方無傷遞過來的兩串“黑炭”後,她和溫睿廷彼此默契地對視一眼,沒敢下口。叫它“黑炭”已經帶有了美化的成分,畢竟炭還不至于在焦糊之外再額外散發出一股膻臭味。
這東西吃下去……是會死人的吧?
方無傷無視兩人的為難,鼻子好像也失靈了,興奮地道:“快嘗嘗看。”
付雪竹問:“這是什麼?”這東西從外表上根本無從分辨。
方無傷理直氣壯道:“烤雞啊。”
溫睿廷暗戳戳瞟了一眼位于院中不遠處的一個茅草雞舍。他隐約記得昨天那裡還有隻膘肥體壯,光鮮秀麗的母雞,而現在卻隻落得一地淩亂的雞毛。
它這輩子遇上方無傷,就好像鐘子期乘上了千裡馬,俞伯牙跟伯樂在一塊彈琴,一下子毀掉兩段佳話,實在是太不幸了。
付雪竹此前在雲岫院吃的可是秦骁平做的那種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現在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這種落差,咳了兩聲,說:“我突然感覺有點頭暈,可能是方才熏着了,沒有胃口。”
方無傷轉過頭來看向溫睿廷,一臉的不懷好意,笑裡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