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深沉:“她今天跟你黑臉,就說明你沒完全把她壓死,她的叛逆勁,她的沖勁還在。她今天敢摔拍子,敢沖你吼,敢跟你翻臉,正說明你沒把一頭狼崽子養成一條搖尾巴的哈巴狗。更說明,她是把自己當成是你的搭檔,你的隊友,是想要和你并肩戰鬥的,讓你可以信任她的。倒是你……”陳志遠說着笑了一聲,語氣裡帶着幾分調侃,“她剛進隊裡的時候,是隻随時會炸毛的貓崽,是你一點一點把她養成了狼。現在這頭狼的獠牙能咬斷缰繩了,你卻不舍得告訴她一句真話?她沒你想的那麼經不起風雨,你也不能把她關籠子裡。”
“這一兩年,”陳志遠又道,“希月和你打比賽,我就沒再見過她第一次打你時的銳氣。輸給你,在她心中好像已經成了定論。你今天朝你摔拍子,朝你吼,咬碎的是你套在她身上的鎖鍊。她今天這通脾氣發得好,這說明她終于敢把你拽下神壇當活靶子打了!等哪天……”陳志遠笑了一聲,道,“她真把你咬下去了,你才是真的養出了一頭能獨自嘯月狼王。”
“另外,景岚,”陳志遠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切進程景岚的心裡,“我知道你習慣了掌控一切,每一個球都是算好了再打。但中國乒乓球隊長盛不衰,不是靠算出來的,是靠一代又一代人的拼勁,瘋勁,硬生生把上一代打下來,搶來的位置。”
他頓了頓,眼神裡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你還記得上上屆奧運前嗎?女隊多危險啊。唯一一個穩定的主力林若曦還生病了,我們當時有算過哪個一隊二隊的球員能頂上來嗎?沒有啊。”他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感慨,卻又透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但後來呢?20歲的你第一屆奧運會就把林若曦咬下來了,回頭你又被14歲的朗希月給咬下來了。”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程景岚,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看進她的心裡:“景岚,你當年不也是從那些大球員手裡搶過來的位置?那時候誰給你算過你有多少機會能當主力?可你不還是咬着牙,硬生生打出來了?現在輪到你了,你反倒開始算這算那,生怕一步走錯?”
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深沉,帶着幾分勸誡和期望:“隊伍的未來不是靠你一個人算出來的,是靠所有人拼出來的。你得學會放手,讓她們自己去闖,去拼,去搶。朗希月也好,其他人也罷,她們需要的是你的信任,不是你的算計。”
程景岚的喉嚨動了動,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知道,陳志遠的話直擊要害,她需要重新審視自己對隊伍的态度,以及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她跟着陳志遠走近辦公室,還沒拐過走廊的彎,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朗希月在走廊上來回踱步。陳志遠輕笑了一聲,側頭看了程景岚一眼,眼神裡帶着幾分調侃:“景岚,聽到沒,你的小狼現在每一步都在說,‘程景岚,我不服。程景岚,我要擊敗你。’”
程景岚的嘴角微微彎了彎,心裡那股複雜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她忽然意識到,被自己親手養大的那頭狼崽子咬破喉嚨的那一天,似乎已經不遠了。
拐過彎,他們看見朗希月正兩手抱胸,在陳志遠辦公室門口來回踱步,腳步聲裡帶着一股壓抑的怒火。陳志遠沉下臉,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冷冷地問道:“來道歉的?”
“扔拍子,沒打完比賽是我的錯。”朗希月擡起頭,滿眼怒火,聲音裡帶着幾分倔強,“隊裡要罰我禁賽、加練、檢讨,我全都認了。但是……”她咬着後槽牙,語氣裡帶着幾分決絕,“我要申請單人宿舍!”
程景岚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樣。她的小狼……要搬走?
“不批準。”陳志遠想都沒想就反駁道,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容置疑的嚴厲,“打球走神是程景岚的錯。但那是球場上,球場上的事,球場上解決。生活裡,她還是你程隊,還是你師姐。你今天如果是因為生活上的事要搬宿舍,我答應;但因為球場上的事,我決不可能答應。”
朗希月惱怒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站住。”陳志遠的聲音突然提高,帶着幾分命令的意味。
朗希月的腳步頓住了,轉過身,眼神裡帶着幾分不服氣,卻還是停了下來。
陳志遠朝程景岚挑了挑下巴,語氣裡帶着幾分不容反駁的堅定:“程景岚今天也犯了錯,你們倆一塊加練去,接着今天下午的比賽打,就從10:4開始。什麼時候你們倆能好好聊聊了,什麼時候結束。”
程景岚的心猛地一緊,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她知道,這是陳志遠在逼她和朗希月直面問題,而不是逃避。
朗希月的眼神裡也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倔強取代。她點了點頭,轉身朝訓練館的方向走去,腳步裡帶着一股壓抑的怒火。
程景岚深吸了一口氣,跟在朗希月身後,心裡那股複雜的情緒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燒得她胸口發燙。她知道,這一次,她不能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