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高二(B)班的教室。
委托人來的時候,蘭還在專注地翻看着英語筆記。
修學旅行回來後她立刻投入了電視劇的拍攝,學業已經落下不少,眼看就要升入高三,她必須抓緊一切時間複習。
委托人是個比蘭還小的一年級學弟,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人顯得有些局促,一段話反複說了好幾次都找不到重點,最後還是世良幫忙理清頭緒。
對方叫吉田和太,自從五年前父母去世後,就一直和哥哥吉田永太相依為命。而為了養活弟弟,當時才高中二年級的吉田永太選擇了辍學,靠着四處打零工供養自己的弟弟,兩兄弟這幾年雖不富裕,卻也一直相安無事。
然而從上個月開始,家中便接連被闖了好幾次空門。吉田永太像是預感到什麼,不僅給自己買了一份巨額保險,受益人填的是自己弟弟名字,還将所有的銀行卡和密碼也都交給了和太。也是從那之後,吉田永太不再回家,闖空門的事也沒再發生。
“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報警,因為家裡什麼東西也沒丢。但從那天哥哥離開家後,就再也沒回來,我實在很放心不下,才冒昧來拜托毛利學姐幫忙。”
“沒有丢東西?”世良擰了擰眉,“那你們是怎麼知道被闖空門的?”
“因為家裡的東西被擺放得太整齊了。”
和太小聲道:“我很清楚家裡的習慣,也知道所有東西的擺放位置,精準到每個細節和方向,所以我很确定絕對有人進來過。”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園子吐槽:“你這是強迫症吧?”
和太沒有吭聲。
蘭思索着開口:“會不會是工作上的糾紛?比如得罪了什麼人,你哥哥才不敢回家?”
“不會的!”
和太連忙搖頭,語氣急促:“哥哥性格溫和,做事也很謹慎。他在服務業工作,每天都要察言觀色,從不會與人起沖突。
“服務業?”園子順勢問道:“你哥哥是做什麼工作的?”
和太身體僵硬了一瞬。
他低着頭,嗫嚅着嘴唇,似是難以啟齒,半晌才聲若蚊蠅道:“牛、牛郎。”
蘭&園子&世良:“……”
空氣瞬間凝固。
和太頭垂得更低了。
園子眨了眨眼,一時語塞。
世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蘭則注意到少年緊繃的雙肩和泛白的指節。
短暫的沉默過後,蘭溫和地開口:“其實職業不分高低貴賤,能為了家人努力工作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哥哥原本成績很好的…”和太死死攥着衣角,“是為了我才……”
他聲音哽住,眼鏡片上頓時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又連忙低頭掩飾。
世良輕咳一聲,适時轉移話題。
“所以你懷疑你哥哥這段時間不肯回家是和工作上的事有關?”
“我不敢确定。”
和太漸漸穩定好情緒,“但我覺得應該是。在那之後我其實去哥哥工作的地方找過他一次,但被他嚴厲地罵了回來。所以我才……”
園子瞪着他:“喂喂!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們到那種地方去幫你找哥哥吧?”
和太縮着脖子沒敢接話,但這樣子顯然是默認了。
蘭&園子&世良:“……”
……
日落西山,暮色漸合。
新宿的夜在迷離的燈光中蘇醒。
霓虹如血,層層疊疊的LED燈将街道浸染,牛郎店的電子屏不斷輪播着年輕男性的照片。
整條街浸泡在浮誇的奢靡裡,香槟氣泡中升騰着具象化的欲望。金錢在此化作最原始的渴求,随着人性的釋放而膨脹,又在黎明到來前悄然破滅。
"我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蘭低頭整理着駝色大衣的領口,手指不自覺撫過胸前的單側編發。
身上這件黑色絲絨連衣裙是園子硬塞給她的,V領的設計讓她渾身不自在,隻好把大衣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不過這樣的搭配竟意外地合适,襯得她整個人都透着股優雅知性,倒顯得成熟了幾分。
“放心啦。”
園子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和太哥哥工作的這家牛郎店,鈴木财團也有投資,我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她今天的打扮格外張揚,皮衣配亮片短裙,走動間連腳上的短靴都在叮咚作響。
世良嚼着口香糖,她難得穿了正裝,白襯衫配黑色西褲,領口随意敞開着,肩上還搭着件外套。
"高中生直接進去太顯眼了,僞裝一下更安全。"
三人站在印着「月光」字樣的店門前,幾人都長得不差,風格又迥異,很快就吸引了路過的幾道目光。
入口處垂挂着銀白色的珠簾,在夜風碰撞中發出細碎聲響。偶有穿着考究的客人進出,珠簾掀動時,隐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鋼琴聲,是一首舒緩的《月光奏鳴曲》。
蘭深吸了口氣,剛要邁步,餘光卻突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猛地頓住,目光追向不遠處的歌舞伎町轉角。
"怎麼了?"園子順着她的視線張望。
"我好像看到安室先生了。"
蘭不确定地指了指某處巷口,"就在剛才,他和一位女士一起往那邊去了。"
世良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卻隻看到一張張匆匆而過的陌生面孔。
"你确定是他?"
蘭猶豫了一下:"可能是看錯了。"
園子撇撇嘴,朝世良投去個眼神,好像在說——
我就知道他沒那麼老實。
世良:“……”
“算了。”蘭搖了搖頭,“我們先進去吧。”
「月光」内裡的裝潢典雅而大方,不愧是隻接待高端人士的牛郎店。三人沒有進包廂,就在外面大廳找了個半開放式卡座。
暖氣開得很足,蘭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不自在地脫下外套,悄悄将長辮撥至胸前擋了擋,整個人坐得筆直。
園子報上和太哥哥的工作藝名,很快便有一位長相溫和儒雅,穿着深藍色西裝的男人朝她們走來。
對方工作的藝名叫“永夜”,臉上的妝容很淡,眉眼依稀能看出與和太相似的輪廓,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氣質溫煦又内斂,很容易便讓人心生好感。
永夜走過來時,目光在三人身上快速掃過。最後選擇在蘭旁邊的位置坐下,但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顯然看出了她的拘謹。蘭下意識往沙發另一端挪了挪,手指不自覺地絞着裙擺。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永夜的聲音很輕,帶着善意的調侃:“但我聽你們指名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