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梣,”陸霁睡得并不熟,下意識先喊了懷裡人的名字,然後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晃了晃頭,低頭看過去,正好對上那雙秋水眸,溫度清冷,睡意立刻一掃而空,他慌忙改口:“……先生。您醒了嗎?胃還疼不疼?”
柏青梣垂下眼,眸光在圈着自己手腕的那隻手上落了落,青年以為自己将心思掩藏得好,卻忘了将剛剛僭越的爪子收回來。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聲音透着方醒的微啞,淡淡道,“你跟着姚維叫我先生幹什麼?我可不會給你開工資。”
陸霁聞言愣了神,手勁兒下意識一收,這下失了輕重,疼得柏青梣微微蹙眉,掙了一下。陸霁慌忙松手,看見那截雪白皓腕上顯出一道紅印子,立刻心疼不已,攏過來小心地揉。
他放輕聲音喚:“青梣。”
“嗯。”柏青梣應了一聲,倦怠地阖了阖眼。即便這一覺睡得安穩,醒來依舊渾身酸軟無力,心髒跳得不規律,胸悶頭暈,盡管輸了血,身上無力暈眩的感覺卻愈發清晰。這樣躺着的姿勢并不舒服,卻也沒有力氣動,他閉着眼睛緩了一會,然後側頭問,“你和顧堯吵什麼?”
陸霁隐去了兩個人大部分争吵的内容:“他問我今年在哪裡過年。”
柏青梣看起來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順着他的話問道:“那你打算在哪裡過年?”
陸霁沉默一會,沒有回答。他向來會看人心思,事後冷靜下來回想,隐約拼湊出了顧堯今天過來的目的。馬上就要過年,大概是顧堯誤以為柏青梣要陪他一起過,這才發那麼大脾氣。
他和陸岱川已經決裂,今年春節的确無處可去。但陸霁并沒有想過要讓柏青梣陪他,更不想先生為了陪他,沒法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他輕輕攏着掌心的朱砂痣,半晌才說,“……提前和朋友說了,去他那裡一起過。”
柏青梣沒有說話。
陸霁原本也沒指望柏青梣開口留他一起,将先生扶在床頭邊靠着,回身取了從家裡帶的暖粥。飯盒保溫效果很好,粥點還溫熱着,他倒出一小碗,本想自己來喂,卻被半路接過了碗,“我自己來。”
“去别人家過年,記得帶些禮物過去。”柏青梣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動作平穩散淡,舉手投足間透着與生俱來的矜貴和優雅,“沒有準備的話,這幾天你随時可以出去買。”
陸霁不知道說什麼,低頭應了一聲。
柏青梣擡頭看了他一眼,青年跟着他折騰了半個月,眼看着比訂婚宴上那次見面瘦了一些。他日日為了工作早出晚歸,每天睡眠時間極缺少,陸霁還要來回接送、準備早餐,休息時間隻會比自己更短。
他垂眸看了眼碗裡軟糯的粥,喝過幾口就有些喝不下,還是強撐着将小碗裡的都慢慢喝完,才将碗遞還給陸霁:“我這邊已經忙完了,不需要你再陪着,下周就去朋友那裡吧。”
陸霁慌忙擡頭:“那你什麼時候回柏家?”
柏青梣聲音淡淡:“我想回,随時可以回去,你管我幹什麼?”
青年頓了一下,沒再說話,沉默着收拾好了粥碗。再回到病房時,先生倚在枕邊淺淺阖了眼睛,剛剛那幾口粥喝得艱難,倦意很快再度襲來。
昏昏沉沉間,他聽見陸霁關了燈,坐在旁邊握了一會他的手,然後站起了身,傳來房門關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