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商鑒喝醉酒頭骨都累得慌,這麼些年,他時刻關注她事業進展,最頭疼的事情就是她思維太跳脫,課題報告普通人跟不上,就算有研究成果在學術會議上做主題報告都會讓人代勞出風頭的。
他氣得要命,特地參加會議,等不到她上講習台分享報告。
每一次!
“哦。”
倪旖自以為課題報告排版還沒那麼慘不忍睹,但被批評得一無是處。
倪旖沒等到第二天就逃跑,根本不管蔣商鑒要給她所謂她想要的答案。
她真的不敢聽到不想知道的,手機電腦聊天聯系軟件全都退出賬号,跟躲避戰争災難似的鑽進實驗室防空洞裡,躲在一個人空間裡。
實驗室多了個冷凍顯微鏡,這東西能對人類神經退行性疾病相關的澱粉樣蛋白結構進行分子認知研究。
體外純化獲得的澱粉樣蛋白的單顆粒冷凍電鏡結構研究不能完全代表其體内真實的分子排布,利用冷凍電子斷層成像(Cryo-ET)對天然組織上澱粉樣蛋白的研究可以彌補這一局限。但是,相較于冷凍電鏡單顆粒分析技術,Cryo-ET的分辨率較低。
還沒半天呢,玻璃隔離窗就被噔噔噔敲響。
倪旖從冷凍顯微鏡一擡眸。
落地窗前,長身而立。
熹微是晨曦透過落地玻璃窗照進,就像不斷被放大的光圈,順延着視線看過去,隻剩下男人模糊成淩亂的光斑,日光将他裹住。
蔣商鑒修長的手指正将墨鏡微微下移,露出一雙迸射着寒芒的犀利眼眸,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眼神就很生氣。
“倪旖!”
躲到天涯海角,倪旖居然忘記蔣商鑒總會把她逮回來的,一副做賊心虛擡眸轉移視線,極其不情願去細胞間換衣室更換常服,在他面前垂下腦袋就很心虛。
“不說不騙我,還是逃跑了,我還不知道你跑到哪裡?”蔣商鑒探頭看她躲避的目光,面前的人呢果真是屬鴕鳥的,就愛逃避。
“我洗個澡再談,你稍等。”倪旖都被灼熱視線閃瞎腦袋,幹淨找理由躲避,随便敷衍了事沖了澡,換了套綿軟的裙子。
出來時,看到蔣商鑒正坐在她工位,抱胸閉目養神,即使這樣懶散的姿勢,也沒佝偻背,兩腿随意交疊,很舒适。
“好了?”蔣商鑒頭都不擡。
“嗯,就是耳朵進水,聽不見話。”倪旖拍拍耳廓,跟哄傻子似的。
“那你怎麼聽到我的問題?”蔣商鑒靜靜觀察她。
“時好時不好嘛?”倪旖跟他單獨說話時每一句都帶着撒嬌。
“都中午了,我帶你去吃飯。”蔣商鑒沒提那個答案,要是現在提出來,她估計都不願跟他再說話。
“polina做了飯,還送過來了。”倪旖低頭都百無聊賴在玩手指。
蔣商鑒單手摟住她肩膀,見她百推半就模樣,就直接弄走:“polina沒做飯,我跟她說了,我帶你出去,你要不跟我出去,你中午就得餓肚子。”
“你好壞。”倪旖這才想到剛出酒店前台時被攔住,肯定某人打招呼了。
“你難道不知道?”蔣商鑒摟她肩膀靠在胸膛垂眸眼裡滿是蜜汁。
“我不出去。”倪旖把她胳膊一甩,躲在拐角牆壁處,嘀咕,“就不出去。”
“我就知道,給你帶了好吃的,不然我早就過來逮你了。”蔣商鑒擡手指着那沙發前桌面上的吃食。
“什麼好吃的?”倪旖瞬間就被吸引,跟小耗子似的沿着牆壁挪到桌前,半跪在暗綠格子紋地毯上,扒拉開塑料袋,一瞬間就無語,“衣服?”
“嗯。”蔣商鑒笑道。
倪旖扒拉兩下,這衣服就是蔣商鑒的,驚喜被澆滅:“你很好吃?”
“我陪你當縮頭烏龜,現在跟我出去吃飯。”蔣商鑒極其擅長逗她玩。
倪旖撐着地毯滿臉怨氣被拽出去,氣憤到不想說話。
“哝——”蔣商鑒在路邊買個開心果巧克力海鹽聖代舉她面前,溫柔道,“吃不吃啊,不吃我吃完了。”
“不吃。”倪旖氣得往前走,連餘光都不給他。
“吃一口呗!”蔣商鑒再次勸服。
“再吃甜的我得變成豬。”倪旖一肚子氣就沒處撒。
“那就變成健康的——”話還沒說完,倪旖就給他瞪一眼,蔣商鑒緊急閉口。
蔣商鑒咳嗽一聲,如無其事追着她腳步:“真的很好吃啊,我快吃完了。”
倪旖再瞪他一眼,氣呼呼的:“你——”
“沒吃呢,來,我喂你,啊——”蔣商鑒就哄孩子似的跟她相處,她的本質就是那種大腦脫線秀逗、又活潑天真的大小姐,這種在二次元裡尤為常見。
倪旖注意到他換了木匙的頭,自己吃的那一頭換過來了,他就是這樣注意跟她在一起的每一秒,正常時候,格外有分寸,這分寸讓他覺得從未走到他内心,可他就是對無關緊要的人連名字都懶得記。
“倪旖,我們今天可不可以牽手?”蔣商鑒小心翼翼問她。
“嗯。”倪箴含着冰涼的雪糕抿了抿唇,現在她就跟個略微清秀的小帥,低頭一笑時小腼腆抑制喜悅壞心思的感覺。
沿海城市隻要不是深冬,天跟海都透藍透藍的。
他倆都像小狗一樣舔着海鹽冰激淩,直到舌頭冰得發麻。
“香草精?”倪旖擡眸望向他。
“人形的?”蔣商鑒逗她玩。
倪旖會心一笑:“哼~”
“天天釣我,釣到我每種餌每種鈎一眼都能認出來,我還能吃嗎?”蔣商鑒都能記住倪旖說過的每一個可愛小笑話,所以來第二次時都能辨别并予以回應,她就會笑出小月牙眼睛。
倪旖不說話,小月牙都快眯眯沒了。
蔣商鑒舔了好幾下上唇。
“你的舌頭!”倪旖很好奇。
蔣商鑒吐出舌頭。
“像是跟阿凡達舌吻過了似的。”倪旖調皮聳肩膀。
“你不也是的。”蔣商鑒笑笑,指尖細細摩挲她唇。
“你不要勾引。”倪旖躲開他的手。
“誰先的?”蔣商鑒歎息。
“那你得寸進尺,我隻是廣撒網。”倪旖理直氣壯。
“除非我假裝不認識,繼續吃,但那樣是不是有點太不要臉了?”倪旖額頭滲出薄汗的時候,蔣商鑒細緻地捏着紙巾給她擦擦。
倪旖嘟囔:“你每次都吃得很香,yummy。”
“可能我很賤。”蔣商鑒自我嘲弄,沒半點不高興。
“好想把你腦袋踹下來當球踢,就在教室走廊。”倪旖都無語,他總假裝自慚形穢,但臉上嘲弄的表情卻驕傲得欠揍,遮都遮不住。
“那這算你的過人之處?”蔣商鑒笑抽了氣。
“……”倪旖瞬間無語,晃晃他衣袖,歪腦袋,“老闆,凍死算工傷嘛?”
好冷的笑話啊。
“不好意思啊,我土。”蔣商鑒笑得要死,嘴角咧開都合不上。
“土一點還行,我最煩那種高智商外冷内熱裝逼悶騷男,你不要偷偷摸摸看小白劇受影響了。”倪旖叮囑一番。
“……”蔣商鑒被戳中笑點,“我會看那傻叉玩意兒?我這輩子最讨厭裝逼勞改犯。”
“怎麼突然暴躁?”倪旖察覺他情緒異常高亢。
“你老公就那種吧。”蔣商鑒嫌棄得要死。
“人家有名字,也沒裝逼啊,幹嘛呢你?”倪旖難以理解,笑嘻嘻捏捏他氣得鼓起來的腮幫子。
“沒事兒,就想到你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蔣商鑒醋溜溜。
“哪張照片啊?”倪旖好奇,直愣愣盯着他。
蔣商鑒掏出手機解鎖屏幕從本地照片中點擊收藏夾,随後展示。
倪旖就看到照片上的她圍在病床前憂心忡忡望着病床上熟睡的丁越青。
“這就是證據!”蔣商鑒喋喋不休,“狡辯吧!”
“……”倪旖無意識掐着指尖隐約發痛,嗓音跟堵在咽喉似的小聲,“我當時在想,就國外醫生那敷衍态度,商商要是發燒沒人照顧,會不會在家等死?”
“嗯?”蔣商鑒原本氣勢洶洶瞬間錯愕。
“你知道,我很渣的,沒人性。”倪旖沒說完其他的,自嘲,“我真不是個東西啊。”
“你本來就不是東西。”蔣商鑒開玩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孩子給他帶壞成這樣,挺唏噓的。
“你也不是東西。”倪旖直接怼回去,也沒多大敵意,隻是有點空落落的。
蔣商鑒放蕩不羁的眼神和野獸一般的身材,霸道又痞氣地挑逗你所有的感官,倪旖光是看一看就會愛上,不像那種呆滞怪異和運動無能的清澈愚蠢的大學生。
“……你說話時嘴角會稍微歪一邊。”蔣商鑒臉上全是挑逗。
倪旖沒說話,隻是臉頰發燙,他每次若無其事撩撥,然後裝作無辜垂眸時像發情的、攻擊欲爆棚的雄性豹一樣,每次這樣,都令周圍湧動着燠熱的荷爾蒙。
“很可愛。”蔣商鑒繼續調戲。
倪旖依舊沒回應。
他的愛是是真的愛,但他的渣也是真的渣。
幼年的很多事情讓他心理有很大問題,他就像一頭失了心的野獸,一面需要别人愛他,一面自己又不願意把愛給誰。隻能通過虐待别人的精神,讓别人心裡隻有他,但自己又不專情于任何人。
也許,倪旖是他愛過最深的。
大多數人都是對初戀持有一輩子完美濾鏡的。
倪旖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