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開的這幾年,我不能呼吸。”倪旖迷糊說話。
“真好,我以為就我一個人那樣呢。”蔣商鑒淺淺歎息。
“我跟你說,你那聖彼得堡前女友的手指長度,大概就比機器貓長一點。”倪旖笑得要命,真不懂他哪裡學會的那麼渣,居然可以讓每個前女友都覺得她是唯一小寶貝,讓她都懷疑自己也是他海王收集的一個小玩意兒。
“吃醋了?”蔣商鑒哄哄她。
“沒,你居酒屋前女友那發型像被牛舔過一樣,笑死我了。”倪旖樂呵兩聲。
“吃醋就說。”蔣商鑒都心疼她強顔歡笑模樣。
“說了,你就能改嘛?”倪旖聲音很輕。
“我就不會讓她們發照片到自媒體平台,你就會看不見。”蔣商鑒開玩笑,摸她腰肢很細、很軟,單手就能滿握,且能毫不費力地将其擰斷。
日光和萬物的影子跟随步伐速度交替流過倆人交彙融合的肢體,海浪招惹礁石時聒噪不斷,雲流轉得很快,蟬鳴更盛,永遠不知道這些無窮的翼動究竟在召喚什麼,倪旖被吵得頭痛,隻好把注意力慢慢放空,小聲咕哝:“商商。”
蔣商鑒很喜歡她甜膩膩聲音,有時候嬌滴滴又甜脆脆地喊你一聲“商商”,能讓你身體瞬間酥軟,然後……硬了。
他曾想過跟倪旖平平淡淡生活,一起做研究,一起學廚藝,一起玩積木……好多好多個一起,練刷牙都要同步。
果然,男人就是愛幻想。
他跟倪旖的幸福絕不是空洞簡單、線性叙事的。
他們不會像童話故事裡一場盛大的婚禮後,結尾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他們的“全劇終”不是結婚生子全家福。
都不是,是擰巴的。
這完全是對有關被接納和不被接納的事物的一種深思熟慮的“陳述”。
極限拉扯,直到……崩壞。
圓滿不是解決,壞掉才是結局,她和他的理想要長存着,就算不在一起。
“我們不如坦誠相待說話?”蔣商鑒怕她累。
“你先坦。”倪旖幹脆說,一副不屑樣。
蔣商鑒笑笑不說話,垂眸時在她的純白色長襪和被風卷起來的裙擺的縫隙裡捕捉到一小片皮膚——她有着極其光滑白皙的腳踝。
倪旖繼續咕哝:“能夠讓我敞開心扉的隻有我日記本、藍莓托塔克蛋糕和我的狗,而這三者沒有一個長久。再說了,你先坦。”
“倪旖不想坦就不坦。”蔣商鑒散漫仰着頭,眉眼淡淡扯出點笑意。
他想到,起先和倪旖或許就是那年夏天早晨沙發處一見鐘情的,但倆人都沒在意,後來隻當是莫逆之交,隻是誰也沒想到,莫逆來莫逆去,竟然隐隐有了擦槍走火趨勢。
“你很希望我坦?”倪旖機靈擡眸。
“我隻是希望你做的每個選擇是基于愛,而不是恐懼。”蔣商鑒很溫柔。
“你能說人話嘛?”倪旖白眼,最煩煽情,簡直就是一點就炸。
“你快點選擇我吧。”蔣商鑒一直都很直球的,倪旖也是這樣,倆人之間的情感并不是小心翼翼的互相暗戀,而是沒達到倆人都接受的利益最大值。
“你那首爾前女友爬個山真丢人,六百米海拔還弄這麼多裝備?我穿高跟鞋腿一下也能到。”倪旖摸摸他脖頸,有點涼,整個人栽他身上,真的很是舒服,直接轉移話題,讓他反思自己海王舉動,雖然就是單方面譴責。
“哎呦喂,不說了,你再說我就得羞愧而死。”蔣商鑒撫摸她背脊,她此刻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貓,舒舒服服地蹉在他的懷中,軟綿綿打個盹兒。
“你還知道羞愧?我要說,你那巴西足球愛好者前女友綁的白運動頭帶像坐月子似的,慶祝時喝酒那瓶子太像生姜料酒,不過,你每個前女友都很漂亮,巴西那個還是金瞳孔,亮亮的,特别好看,我也喜歡。”
倪旖說着說着就掉眼淚,一滴一滴跟豌豆粒似的落到地上,亮晶晶的。
“你不要再說話。”蔣商鑒還挺窘迫,因為對倪旖很真,所以提到其他人就很難受,要是無關緊要的女人,大可以說點好聽的哄哄得了,可跟倪旖開不了口。
所以,隻要倪旖一哭,他就感到很遺憾,而且是一種深深的遺憾。
“不,我要說,我就要說,你能做,我就不能說?”倪旖拒絕他擁抱,強制性跳下來。
蔣商鑒沒說話,就見她一掉眼淚就是那種清純略帶苦情的長相,每個字詞帶着清冷和克制,她擡眸時眼睛裡裝滿那敏感、倔強又無助的小情緒,眼神裡分明又帶着讓人心癢難安的鈎子。
倪旖果真沒說話,被他放下來後就坐在餐桌邊吃茶泡飯,她喜歡晚夏吃着着很清爽的的米飯,還有清蒸鳜魚,蝦仁龍井蒸蛋,雖然不是什麼昂貴的,她很喜歡。
“我也沒吃呢。”蔣商鑒看她吃得香,便張嘴想要她來喂。
倪旖裝作什麼沒看見什麼沒聽見。
“我肚子真的好餓。”蔣商鑒揉揉肚皮就很可憐。
倪旖依舊無視他。
蔣商鑒恨不得把她立刻掀下來,揉個稀碎,嘀嘀咕咕半小時對方依舊不說話,簡直要氣死他了,便直接使出殺手锏。
倪旖嘴巴裡包滿着魚肉,偷偷眨巴眨巴眼,他身材真的沒的說,充滿禁欲氣息的複古綠外裝脫掉後,那驚人且誘人的腰臀線條。
幸好他出國後身體強健,還參加專業遊泳訓練,比在國内當學術牛馬好多了。
“一個小時一個字不跟我說,你真厲害。”蔣商鑒都快無語,把熱得一身汗的上衣薄外套脫掉。
明明氣得要死,可要跟她說話,好像不是什麼願意不願意的問題。
有時候,它不可避免地呈現出一種身不由己的狀态。
蔣商鑒就喜歡倪旖這個碎嘴子。
倪旖仿佛沒在聽他說話,兩頰鼓鼓的,塞滿了飯。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反正我的話總是無關緊要。”蔣商鑒委屈地按着空調遙控器調換頻道,讓溫度更低一些。
倪旖用手勢往下比劃。
蔣商鑒什麼都沒說,按下按鈕,那空調葉片涼風就左右搖晃到她這邊。
打從認識這個人起,蔣商鑒就知道,他這輩子就隻能輸,唯一打平手的還是信仰問題。
說完這句話後,蔣商鑒簡直懊惱又後悔,可能怎麼辦,什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都是屁話,十幾級地震海嘯台風雷電……他也做不到對倪旖的不高興無動于衷。
就像現在,倪旖不說話,蔣商鑒恨不得将她扒光了洗幹淨了,一口一口拆吃入腹,好填滿他被思念蛀空的那顆心。
因為煩躁,蔣商鑒随便搓揉腦袋,那淩亂的劉海兒貼在額前,一滴還未來得及擦的汗珠滑過下颚,滴在餐桌上。
倪旖抽了張紙,随便丢給他。
下一秒,蔣商鑒拇指撫摸她額,眼睫微濕,嗓音嘶啞:“倪旖,你好讨厭。”
倪旖沒搭理他,抱着大碗吃飯,嘎嘎香,看他跳來跳去瘋癫模樣比吃瓜還有意思。
她在想,如果沒無法調和的信仰的問題,她們的日常相處一定甜膩膩的,沒有那麼多幺蛾子,就是一顆裹了三層蜂蜜的水果糖,裡裡外外都甜。
蔣商鑒扶着她肩膀晃動,幾乎無語:“你說一個字好不好?”
倪旖嫌棄挑開他的手,敷衍地擺了擺頭,眼睛底下挂兩團烏青,遠看不覺得,近看就很明顯,一句話不說,就悶悶吃飯,真好吃啊。
她在國内當學術牛馬,沒個休息日,蔣商鑒在國内時也是這樣的。
他們的人生就這樣背向馳騁,選擇對方都得放棄現有軌迹,所以艱難。
“算了,我好氣。”蔣商鑒就看表盤轉動,倪旖吃飯香得很,臉像被零下一百九十五點八度的液氮掃了一次,凍了個邦邦硬的。
此刻,蔣商鑒真覺得心髒主人是倪旖,一舉一動都牽動他注意力,她此時耍小脾氣的不說話像一隻巨掌壓着他,他被越壓越小,最後縮到牆壁一個小角落去。
“我這是在享受白景琦看鄭老屁吃飯的樂趣嘛?吃沒吃得飽?我以為你這些年長大了就會淑女一點,沒想到吃的依舊那麼多。”蔣商鑒就見她快把飯菜都吃完,但還是一副氣定神閑模樣,仿佛吃不夠一般。
倪旖被他炸毛的樣子逗笑,過了一陣放軟了目光,随口說道:“我從昨天中午就沒吃飯,都過了二十四小時了。”
蔣商鑒知道這是他偃旗息鼓的信号,也懶得再犟,心疼道:“那丁越青都沒照顧好你,我的百分之一都沒學到,讓你餓肚子怎麼久。”
“人家照顧兒子,自顧不暇。”倪旖咕哝道,将魚刺吐到一邊塑料蓋裡。
“你還照顧他?切——”蔣商鑒醋得要命。
“你沒資格跟我談吃醋的事情。”倪旖冷冷道,接着是一陣緩解尴尬的傻笑,這次是真的,仿佛她剛剛完成一個惡作劇,卻對結果沒有一絲不快或驚訝。
蔣商鑒遞給她一杯檸檬蘇打。
苦苦的檸檬味很清爽,讓倪旖覺得舒服多了,這麼一愣神,氣泡水就卡嗓子眼裡鑽着難受,微微張開嘴,一副欲嘔吐樣子。
蔣商鑒一愣,她口味變了?難道自己這個都沒資格獲知?她快要遺忘了他?
一瞬間各種問題翻湧而來,簡直要吞滅他,蔣商鑒小心翼翼試探,還用個小玩笑掩飾起來:“怎麼?要唱Rap?”
“不是,嗆着了,不是難喝,也不是習慣變了,你知道,我對喜歡的事物都很長情的。”倪旖垂眸等緩一些後小聲說,她的一個小超能力就是判斷蔣商鑒表情變化立馬得知他情緒好壞以及内心所想,她偷偷摸摸瞥過好多回,傻子都知道猜測。
蔣商鑒還買了一杯她愛喝的怪味道苦橙汁和切一半的西瓜碗。
“也包括人嘛?”蔣商鑒總喜歡明知故問,他喜歡倪旖羞澀繞彎子的告白。
蔣商鑒拿着一個勺挖了一大塊西瓜心要分她吃一口,可是她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