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珩沉吟片刻,有些不置可否地道:“難怪今日沈淮序會與一個女子走在一處……難不成缺錢了?”
頓了頓,他又正色道:“還有别的消息嗎?”
“屬下仔細查過她的來曆,一路尋至南境舟城。當地蘇家确有其人,家底殷實,江南商會中也有備案,身份無誤。”
宇文珩聞言,微微皺起眉頭,心中仍存着一絲異樣,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侍衛試探着問:“殿下,可要再查下去?”
“不必了。”宇文珩擺擺手,語氣略顯煩躁,“舟城離滄都千裡之遙,就算再深查下去,也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是,日後多盯着點兒沈淮序。這個人,素來不簡單。”
“是,殿下。”
侍衛應聲退下,宇文珩望着桌上明滅不定的燭火,眸色愈深。
他雖暫時按下了心底的疑慮,卻始終覺得這個“葉卿然”,似乎不那麼簡單。然而事實擺在眼前,葉卿然的身份幹淨利落,無半點破綻。他縱然有所懷疑,也隻能将這疑慮暫且壓在心底。
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身份早在沈淮序安排葉瑾入滄都之前,便已經布置妥當,江南蘇家亦有沈淮序暗中幫襯,任他如何查下去,也隻會查到他們想讓他查到的東西。
而這一切,都在沈淮序的布置中。
這時,門外另有暗衛快步而來,低聲禀道:“殿下,方才傳來消息——長公主召見了阿蘿姑娘。”
“何時的事?”宇文珩眉梢一動,語氣未見起伏,卻隐隐透出一絲壓迫。
“今日傍晚。”似乎是感受到宇文珩的怒意,親衛連忙跪下,“不過半個時辰前,阿蘿姑娘已回到攬月樓。”
宇文珩握着茶盞的手指微緊,語氣帶着怒意:“怎麼沒有派人來告訴我?”
親衛伏跪在地,不敢有任何言語。
“是我随意發火了,我在宮裡你們确實沒辦法及時傳遞消息。”片刻後宇文珩才收起怒容,輕笑一聲,“起來吧。”
親衛仿佛松了口氣,卻聽宇文珩又問:“知道什麼情況嗎?”
“應該發現憐兒死了與素秋失蹤,長公主便召見了阿蘿姑娘。現在攬月樓後院看得很緊,我們的人不知道裡面的情況。
宇文珩仿佛自語般地道:“倒是來得比我預料的要快。”
“殿下,可需屬下繼續一探?”親衛試探着問道。
“攬月樓先放一放。”宇文珩淡淡開口,語氣轉冷,“上回你們就撞見了長公主的人,我現在肯定在她懷疑的名單上。”否則也不會召見阿蘿。
親衛領命退下,腳步極輕。
宇文珩緩緩将茶盞擱在石幾之上,眸色深沉。
長公主一直未曾對“阿蘿”表現出太多關注,今日卻突然傳喚,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
而這恰恰是宇文珩最不願看到的局面。
“阿蘿……你應該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緩緩吐出這句話,語氣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他忽而起身,立于檐下,望着夜色沉沉的城中方向。
“長公主,太子……”他輕聲呢喃,聲音低沉帶笑,他們還真以為,滄都會是他們的囊中物?
他将手負于身後,擡頭望着那輪被雲層遮住的月亮,眼中的光一點點冷下來。
攬月樓,宴散之後,賓客陸續離去,廳中杯盤狼藉,笑語餘音尚存,漸被夜色吞沒。燈火搖曳,将空無一人的酒席映出斑駁光影,仿佛連喧嚣也被風吹散,隻餘冷清回響。
沈淮序也随衆人一道離席,神色如常地乘馬車離去。車廂行至一處僻巷,簾影微動,一道身影悄然掠入夜色。
而那輛馬車并未停頓,依舊穩穩駛入鎮北王府正門。門前侍衛見沈王爺歸府,毫無異狀。
……
沈淮序抵達葉瑾的小院時,院内尚空無一人。借着燭光,他摘下面具,熟練地以白膏遮色、畫眉描線,不多時,鏡中人已是眉眼清淡、素衣如雪的女郎模樣。
他手指剛停,一道風聲掠過門外簾帳。
葉瑾來了。
一身深色勁裝,黑發束起,氣息清冷而穩,像極了山前清泉下的霜雪。
“你來得倒早。”她步入時語氣平靜,目光卻似有些不悅。
沈淮序擡眸淡笑:“我以為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