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伴去了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尋了個清淨雅座,慕容昭坐下後,便輕歎一聲,道:“卿然姑娘,你與我不過數面之緣,卻讓人覺得莫名信任。”
葉瑾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郡主如此說,倒是讓我惶恐了。”
慕容昭微微垂眸,眼底似有煩惱掠過,片刻後又擡眼看着葉瑾,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讓你見笑了,我今日原本不該如此失态。”
葉瑾淺淺一笑,柔聲道:“郡主有心事,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昭遲疑了一瞬,目光落向窗外,仿佛在斟酌該如何開口。良久,她才輕歎一聲,道:“我今日是回永安侯府取些舊物,誰知府裡卻比從前多了許多……變化。”
葉瑾聞言,眸光微閃,卻不動聲色,隻淡聲道:“變化?”
慕容昭神情愈發複雜,纖指輕輕撥着茶盞邊沿,語氣帶了幾分遲疑與諷刺:“人心氣浮,話也多了。府中裝潢驟然奢華不少,可人卻一個個變得鬼鬼祟祟,連腳步聲都透着虛浮。我也說不上哪裡不對,隻是……心裡總覺不踏實。”
葉瑾微微颔首,語氣依舊溫和:“聽郡主這般說,倒像是察覺了什麼不妥。”
“妥不妥……不好說。”慕容昭低低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隻是偶然聽見幾句話,雖沒聽全,卻足夠令人不安。”
葉瑾靜靜地聽着,神情淡然,卻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柔意,目光清澈,仿佛能包容一切秘密與猶疑。
慕容昭望着她,似是在确認這份安靜是否可信。片刻後,她終于低聲道:“我今日偶然經過偏亭,聽見李夫人與府中管事争執,語氣頗重……隻聽得些零碎詞句,但大意卻是,侯府這些日子驟然富貴,與外頭……某些不便明說的事有關。”
她語氣克制,卻仍掩不住其中的遲疑與隐憂。
葉瑾神色不動,眼底微光一閃,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卻未顯露分毫。她語氣溫緩,輕聲道:“有時候話聽一半,反倒最容易誤會。或許隻是府中生意有所轉機,夫人聽得不全,心中便多添幾分疑慮。”
慕容昭微怔,旋即苦笑搖頭:“若真隻是生意興旺,倒也罷了。可我對那位李夫人……并不信任。”
她語氣放緩,眸色卻越發幽深:“說到底,這些事與我也再無幹系。我早就搬出了侯府,若不是太後提起……我也不會回去。”
她頓了頓,低低一笑,卻有些許疲憊:“隻是——人終歸是有牽念的。我母親的院子如今也變得陌生,連下人都換了好幾茬……你說,我是不是太多心了?”
葉瑾看着她,目光溫柔,語氣依舊平靜:“不是多心,是在乎。能記得舊人舊事的人,才不會讓自己失了根。”
慕容昭望着葉瑾溫和的眉眼,心中郁結竟然疏解了幾分,終于微微點頭:“你說的是。”
葉瑾輕笑一聲,主動給她添了一杯茶,緩緩道:“茶尚溫,郡主喝一杯吧。”
慕容昭捧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片刻後才輕聲感歎:“與你說上幾句話,心裡倒舒坦不少。”
葉瑾笑意溫婉而真誠:“郡主若日後有什麼煩心事,也可再找我說說話。”
慕容昭聞言,神色緩和了幾分,柔聲道:“好,日後有機會定再與你暢聊。”
說罷,她神情已然比先前放松許多,似乎決定将心中的困惑暫且擱置。
葉瑾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深意,心中卻明白,慕容昭今日的異常,定與永安侯府與長公主的暗中交易有關。雖然慕容昭并未言明,但憑借她的反應,葉瑾已能肯定此事十有八九。
兩人随意聊了幾句閑話,飲完茶,便各自起身告辭。
目送慕容昭的馬車遠去,葉瑾臉上的笑意才緩緩斂去,眸色逐漸變得清冷。
這件事,她恐怕得提前謀劃起來了。
鎮北王府。
沈淮序一夜未睡,此刻正坐在書房内,神色凝重地聽顧言禀報。
“主子,昨夜派去南邊的人已經回來了,我們的人已經成功截下了那批被運往滄都的人,目前均已送出妥善安排。”
沈淮序聞言,微微颔首:“他們做事一向妥當,周家姐妹看來也曆練出來了,無需太過擔心。”
顧言遲疑片刻,又道:“但據他們觀察,這次押送人手的武藝較之以往大有提升,往後怕是更難以行動了。”
“意料之中,”沈淮序語氣冷淡,“最近宇文珩還頻頻插手他們的其他生意,太子和長公主府自然會提高警惕。告訴我們的人,接下來動作要更加謹慎些,切忌輕舉妄動。”而且他也有了安排,不過還需要時間。
“是。”顧言應聲,随即又道:“另外,城中傳言您與攬月樓的阿蘿姑娘……”
沈淮序眉尖微微一挑,淡聲問:“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