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聽着這麼不對勁?
李長曳忍不住笑了,她故意打趣道:“不過話說回來,陶大人這幾日跟着我跑老跑去,不在刑部當值,會不會又被禦史參一本?”
被她這麼一提,陶勉倒是一愣,随後理直氣壯地反駁:“不會的。”
李長曳見狀,聲音輕快得很:“行吧,不管怎麼樣,那這案子我肯定查得漂漂亮亮的。讓那些禦史參你也沒用。”
聽到這話,陶勉不說話,又轉頭望向馬車壁。
他當然是擔心李長曳的安危,可他也明白,為了查案,有些冒險是不可避免的。
隻是,他現在還在生氣,還因為——
李長曳竟然要和那沈老三演一對!
這女将軍和鬼面将軍原本可不是一對!最早的傳說裡他們清清白白,可架不住後人偏愛狗血,硬是給他們加了這狗血戲,什麼戰場生死相托,互訴衷腸,最後再來個生離死别。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一口悶氣堵在心口!
正想着,一擡眼睛,就對上了李長曳的目光,眼眸透着點光,亮晶晶的。
他越是避開,那雙眼睛就盯得越緊。
陶勉心裡更苦了。
他能說什麼?能說“我不願意你和别人演一對”?能說“哪怕隻是臨時的、假的、為了破案的,我都不喜歡”?
不能。
畢竟他們隻是“一起查案的”!
他一個字都說不了。
于是,陶勉,洛州泰玄王府二公子,刑部侍郎,被京城貴女們評為最值得嫁的世家公子第一名的人,現在隻能安靜地坐在馬車裡,緊抿着唇,強行裝作風輕雲淡,差點把自己郁悶死在這個晚風漸涼的夜裡。
一陣風吹到馬車裡,輕輕繞住兩人,也帶來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李長曳以為陶勉仍是擔心她的安危,心裡竟生出幾分莫名的感動。上次有人這樣在乎她的生死,還是李長風。
她想了又想,最後擡起眼,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她看着陶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嗎?”
陶勉回過頭,眉眼微微一挑,似乎有些不解。
李長曳眼神微動,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緩緩道:“李長曳,是師傅給我起的。我本名是——”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輕了些,卻透着一絲從未展露過的柔軟。
“世安。”
陶勉一愣,喃喃重複:“世安。”
李長曳低下頭,繼續道:“是我娘起的。她希望,不管我身在何處,都能心懷平安。”
随後,她擡頭看向陶勉,笃定地說道:“這麼多年,我娘一直在保佑着我,這次也不例外。所以你不用擔心,肯定不會有事的。”
她的神色坦然,看起來非常平靜,似乎從未有過動搖。
她說得平靜,可陶勉卻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疏離。
陶勉忽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他當然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誰能真正做到“世安”。但他忽然有點想問,想問她這些年,究竟有沒有哪一刻是真正安穩過的?
可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
因為她不會說,他也不想逼她說。
陶勉低下頭,心中隐隐升起一個念頭:以後,我給她安穩好了。
想到這裡,陶勉試探着問道:“那我可不可以,叫你阿曳?”
李長曳微微一怔,随即挑眉一笑:“自然可以,确實一直李大人,李大人地叫着,怪生疏的。”
她答應得迅速,陶勉瞬間心滿意足,心裡像是被這晚風吹開了一角,舒坦極了。
他知道了她的真名。他還可以直接叫她阿曳。
陶勉覺得這趟破案之行,突然就值了。
李長曳看着陶勉眼底明顯的愉悅,忍不住笑了。
行吧,這位爺可算是哄好了。
接下來,就是看看這血社火,究竟要搞出什麼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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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下來,沈老三那邊風平浪靜,像是徹底安分了,沒有任何異常,也沒見他再去見王監丞。
杜青的驗屍文書也終于出來,屍檢結果顯示,無毒,無迷藥。真正的死因,的确是從高跷上墜落,頭部重創,加之斷裂的高跷貫穿要害,當場喪命。
案子看似已經了結,可李長曳卻沒法讓自己放松下來。
這案子,真的結束了嗎?
血社火的合練,她也已經順利完成。在陶勉等數十人的看護下,沒出任何岔子。
今日,便是真正的大典。
李長曳換上戲服,束好披風,右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此刻,她已坐在後台,等待登場。
主街的戲台之外,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咚,咚,咚。”熟悉的鼓點響起。
李長曳心頭一緊,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竟然也會生出這樣的情緒。
她,竟然有些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