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勉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目光直刷刷地射向徐暮。
徐暮被盯得渾身一哆嗦,果斷端起茶盞又喝了一大口,裝模作樣地贊歎道:“哎呀,這茶真不錯,李大人你哪兒買的?”
李長曳不接他的話茬,語氣淡淡:“殿下這是,在給我謀官?”
“哎,李大人可别誤會!”徐暮讪笑着擺擺手,“這也就是一個臨時的官職,目前找不到人才,輪得到我說話。我這不是想着,禁軍内部水深,你要是真想查下去,身處其中豈不是更方便?”
陶勉氣得拍了桌子一下:“你明明知道禁軍裡有人要害阿曳,還特意把她往裡塞?你這不是……”
陶勉還未說完,就聽到李長曳答應道:“我去。”
李長曳神色不變,心裡倒是盤算開了。進了禁軍,不僅能查看宮裡的案卷,說不定還能查上渡魂堂的事,怎麼算都不虧。
陶勉眼神一沉,剛要開口反駁,結果徐暮站起來,反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再說了,陶大人在刑部當差,李大人若是進了禁軍,你們二位聯手,不正好把這禁軍的事查個底兒掉?”
陶勉一時語塞,心想:這三皇子的嘴皮子怎麼就越來越滑了?
徐暮說完這話,立刻坐直了身子,心裡暗暗得意,覺得自己這番話天衣無縫,不僅讓李長曳能順理成章進禁軍,還能讓陶勉無話可說。
這下陶勉可是真的有點生氣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怎麼現在倒像是他們兩個站一邊,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另一邊了?明明是他最擔心李長曳的那個人,怎麼轉頭倒像是他成了最大的障礙物?
李長曳一眼看出陶勉的心思,上前安慰他:“沒事的,有你和殿下在,我肯定沒事。再說了。”
她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徐暮,發現他正在專心喝茶,于是回過頭來壓低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上次答應我什麼來着?”
陶勉脫口而出:“答應你做什麼我都陪着。”
李長曳微微點頭:“那這就是第一件事,我要去禁軍查案。”
陶勉看了看李長曳堅定的目光,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算了,反正宮裡也翻不出什麼大浪。再說了,每天下了衙還能順道去宮門接李長曳,這可比現在萬年縣裡繞來繞去找人可方便多了。
他不由自主地瞥了眼院裡關着的那兩隻大雁,忽然對趙媽媽今天亂來的舉動生出一絲詭異的感激。看樣子,之後可以多和趙媽媽聊聊。
而此時,徐暮終于把茶盞裡的茶喝了個底朝天,他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李大人,你這差事得在宮中當值,三日才能出宮一次。不過你放心,你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
話還未說完,他猛地感受到一股沉沉的壓迫感。
他擡頭一看,正好對上陶勉黑沉沉的臉色。那眼神,感覺可以把他劈成兩半。
徐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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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管着皇城裡的大小事務,大到護駕安危,小到抓貓攆狗,反正隻要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事,都算他們的職責範圍。
宮裡的禁軍,大多是些貴族子弟,家裡送他們來不是為了練刀舞槍,而是指望着他們哪天能在皇上跟前混個臉熟,趁機撈個實職。至于那些苦活累活,自然是落到像李長曳這種沒什麼家族背景的尋常人身上。
徐暮倒是替李長曳弄了個校尉的頭銜,聽着挺唬人,實際上她到底是幹什麼的,還得等進了禁軍才能知道。
十月中旬的一個清晨。
李長曳剛收拾完萬年縣的交接事務,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就馬不停蹄地趕赴宮裡當差。
大紅色的宮門口候着個公公,一見她便引着往裡走,拐來繞去,最後帶到了禁軍的駐地。才剛站穩,便見一名身着黑色甲衣的侍衛走上前來,目光掃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可是李長曳,李校尉?”
李長曳點點頭。
那人手一揮:“在下張言,請随我來。”
李長曳拱拱手,跟了上去。
駐地内不小,除了日常訓練的地方,還有各類休息所,倒也井然有序。禁軍中大多都是男人,此時正是換班的時辰,巡夜的剛退下,不少人正在洗漱,一個個衣襟松垮,神色懶散。
見到李長曳過來,幾個人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趕緊把衣服裹緊。也有見怪不怪的,洗完臉的水随手順勢往地上一潑,水花濺了一地,正巧潑到李長曳的腳下。
張言眉頭一皺,正要出言訓斥,卻被李長曳阻攔住,畢竟今日是她第一日當值,犯不着為了點無關緊要的小事得起沖突。若是得罪了這些人,後面可就不好呆了。
兩人穿過這一片,一路向裡走。拐到一處安靜的小院前,張言這才停下腳步,轉身說道:“李大人,禁軍中女子少,這裡便是專供女禁軍歇息的地方。您日常值班便可以住在這裡。左手第一間是您的房間,衣服已經放好了,您可以先換上甲衣。”
李長曳點了點頭,順口問道:“多謝。順便問一句,我到底是什麼職位?”
張言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一會兒您就知道了。”
李長曳看了他一眼,沒多問,擡步走進院内。
院子不大,卻是比方才路過的休息所幹淨整齊多了,此間院内有六間房,看來除了她,還有别的女禁軍住在這裡。她環顧一圈,心裡想,得抽個時間看看這幾位是何方神聖。
進屋後,桌上已經整整齊齊擺着一套禁軍制服,黑底暗紋。李長曳随手拿起來換上,束好禁軍校尉的腰牌,再挎上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