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手拉了拉袖口,側頭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倒影,心道:好像還挺合身。李長曳本就個高腰細,這衣服襯着她愈發挺拔。舉手投足間竟透着點兒銳氣逼人的氣勢。
隻是,李長曳的目光落在肩頭上,這裡竟然繡着鷹隼振翅的紋飾。
她記得很清楚,方才見到的張言,身上那身甲衣不過是尋常的獸紋,連一點多餘的花紋都沒有。
李長曳心裡沉了一下,這徐暮到底是給她搞了個什麼差事?
換好衣服出門,張言還在門口候着,站得筆直,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見李長曳出來,他眼神微微一亮,随即語氣平靜道:“李大人,請随我來。”
說完便轉身帶路,不多言語。
李長曳心裡一陣嘀咕,徐暮塞她進禁軍的事來得匆忙,她原本以為會有一堆繁瑣的流程,結果這倒好,才換好衣服,就直接被領出去,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眼看着走出了禁軍的駐地,李長曳心底疑惑漸起,她邊走邊問:“你們這不用簽什麼文書嗎?”
張言道:“沒有。”
“那不見見同僚?再不濟也得去拜見王監丞吧?”
“王監丞今日不在。”
李長曳皺了皺眉:“那操練呢?禁軍不是上來都要過一遍考核?”
張言語氣平淡如常:“您不需要。”
李長曳在心裡暗罵: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一路沿着宮牆左拐右繞,李長曳剛想再問幾句,忽然眼前豁然開朗,正對面的宮殿恢宏肅穆,擡頭一看,額匾上三個鎏金大字赫然入目——
長慶宮
李長曳腳步微微一頓,她記得,禦書房就在這裡!
走到殿門處,張言停了下來。殿内的門簾輕輕一掀,一個身着紫衣的公公慢慢地從裡面走了出來。李長曳定睛一看,果然是上次她進禦書房時伺候在皇上身邊的那位。
張言湊近他低聲說了幾句,那公公神色未變,隻是微微颔首,随即轉頭沖着李長曳笑了一下,拱了拱手,李長曳不敢怠慢,也忙拱手回禮。公公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轉身回殿了。
張言這才開口:“李校尉,您的職位,就是禦書房的守衛。”
李長曳心下一沉,她可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衣服是鷹隼的紋飾了,搞了半天,竟然是給皇上當護衛。這可是全禁軍都搶着幹的美差!怎麼就落在她頭上了?可她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在皇上面前露臉,而是抽時間來查禁軍的案子啊!
張言見李長曳沒回應,以為她沒聽懂,就又說得細了點:“這活不難,禦書房裡來來往往的人,隻要多幫着通報一下,有什麼問題,方才的王公公會來叫您。”
李長曳隻能硬着頭皮道:“明白了。”
張言點點頭,繼續交代:“這三日,都需要從巳時值守到酉時,一般都是兩個人一起守,一會兒另一個當值的兄弟也會過來,若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李長曳心裡一算,從日頭升起站到日頭落山。這可真是沒一點時間查禁軍的案子了。
張言見她沒什麼疑問,便幹脆地說道:“那您先當值,我先走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長曳隻得在禦書房門前站得筆直。不過她表面上是個盡職盡責的守衛,實際上心裡已經把徐暮問候了好幾遍。這人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幫倒忙的?
禦書房内,皇帝正執筆看着一封奏折,許久未曾落筆。
過了半晌,他才似是随口問道:“來了?”
王公公站在旁側,聲音恭敬:“來了好一陣了。今日天氣好,站在外頭也不算受罪。”
皇帝頭都沒擡,嗯了一聲,提筆給奏折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準字。
兩日後。
算上第一天,李長曳已經在禦書房門口站滿了三天,見過的人比她在萬年縣查半年案子遇上的權貴都多,累得要死,渾身跟散架了一樣。
每次輪值結束,她就跟被榨幹了一樣回到住處,那個所謂的女禁軍院子靜得像沒人住,她實在沒精力去查同僚的底細,每次都是往床上一倒,直接睡死。
此時,太陽漸漸西沉,她靠着牆站着,心裡默數着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換班回家了。想着想着,就突然很想吃阿月做的雞湯面。熱騰騰的,再撒上香蔥,提味。陶勉每次買的綠豆糕也不錯,軟軟糯糯的,配上茶正好解乏。
她正沉浸在這些念頭中,王公公忽然笑眯眯地走過來,語氣溫和地說道:
“李大人,皇上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