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不願意任何一個男人占據她人生任何一個角色,但此時必須說一句,憑什麼對自己耿耿于懷,對袁昭就這麼容易原諒?
這個蠢女人。
他還以為,她多麼有血性,結果還是看人下菜碟。
王靖宗坐着不動,眼底暗如幽譚,深不見底。
半響時間過去,見他隻喝酒,不說話,酒喝的也少,酒壺拿在手裡猶如入定,獾奴觑了一眼直搖頭。
一看就是為了女人。
想想先前被他嗆的話,故作感歎,道:“這些貴女們眼高于頂,眼裡不是家族就是利益,沒有感情可言。哪有小侍女好?還能對你小意溫柔。”
沒有感情可言?
王靖宗心嗤。
然而,下一瞬,仿佛被人澆了一盆溫水,腦門上的火頃刻被熄滅。
褚甯溪的感情的确不是投注在他身上,但也未必就投注在袁昭身上。
當年回王氏,他讀過世家祖訓,也進過世家族學,那些經世名學背後都承載着一項重任:以家族為先。
男兒身負家族興旺,要振興家族,女娘要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相夫教子,開枝散葉。
嫁出去的女娘是潑出去的水,以夫為天,甚至說,夫家比娘家大。
對于他們而言,家族遠遠淩駕于個人情感之上,并且沒有賦予他們太多情感。
就像沈晁,沈甯溪身世曝光時,再不舍,也沒有為她做下什麼。
王靖宗神情冷峻,他發現自己或許從未真正地,設身處地地為褚甯溪考慮過。
對沈甯溪品性,他還算了解。
外面傳她驕縱跋扈,其實不然,她隻是不願受氣,沒人招惹她,她就會很好說話。
驕矜、任性,是她。
聰慧、善良,也是她。
她自由聰慧,學什麼都一點就通,世家族學的根本應當深入骨髓,遇到變故會順勢而動,婚後能迅速調整狀态接受新的身份,不是袁氏,是王氏,她也行。
這足以說明,她其實并沒有學會真正地“感情用事”。
像她這樣的貴女,有情,但不多,給的不多,要的也不多。
對同是世家出身的袁昭,沈甯溪的期望不高,要的情隻有一點,而她做好準備,隻需要這麼一點,這麼一點足夠她坦然面對嫁進袁氏家門後的風雨,所以在事發之後,她會失望,傷心,但不會永遠記在心裡。
當時間洗去這一點怨恨,留給她最深刻的情便是後悔,将怨恨轉嫁到始作俑者身上。
可沈甯溪對王靖宗沒有期望,她從未想過會嫁給一個馬夫,身世帶給她的沖擊力又太大,所以始終不肯接受。
因為沒有人教她,真心地接納一個人。
王靖宗有些怔愣,尚未從新的認知中走出來,忽然,肩膀上被狠狠一撞。
獾奴推他,提醒:“沈娘子要走了。”
原來是門房出來尋找沈家的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