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不等他二人回應，便拎着東西離開了。

木門一關，狹小簡陋的房間之中，便霎時隻剩下了柳拂雪和甯無傷兩個人。

柳拂雪一勺一勺替甯無傷喂完藥，取出帕子，替他細心擦拭幹淨嘴角。

待将藥碗拿走，二人一時四目相對，相顧無言，柳拂雪才驚覺，甯無傷此時有些安靜的可怕。

按理來說，一般突遭變故，剛剛經曆過重大打擊之人，其第一反應，應當是不可置信，大吵大鬧者猶為其盛。

可甯無傷别說吵鬧了，便是連淚水也未流一滴，此番冷靜，決然不是一個剛剛經曆過滿門被滅之人，所應有的反應。

不知為何，柳拂雪忽然有些心慌。

她下意識的撫上床上人的手，試探性地叫道：“甯無傷？”

“嗯……”床上人雖是給予了她回應，卻是始終低着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你……沒有什麼想說，或者……想問的嗎？”柳拂雪小心翼翼的開口。

房中頓時陷入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不知安靜了多久，久到柳拂雪都以為甯無傷不會開口說話了之時，卻聽他沙啞的聲音低低傳來：“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是知道了甯宗主已然身亡？還是知道清河甯氏無人生還？

柳拂雪的心髒砰砰狂跳，嘴唇張了又張，卻始終不敢開口。

不曾想，甯無傷卻是主動開了口：“父親……”他的聲音一頓一頓，如鲠在喉，仿若說的艱難無比，“還有甯洄……他們都死了……”

聞言，柳拂雪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握緊了甯無傷的手，卻聽甯無傷繼續道，之後的每一個字，都讓她的心一點一點沉入谷底。

“那天……有人闖進來……嚷嚷着要見父親……我與甯洄不爽他幾人口氣……便與他們起了争執……口角之間……不知為何……便動了手……”

說到這，他停了一下，脖子轉動了一下，竟緩緩擡起了頭。

原本亮如星目的眼神，此時如一潭死水一般，沒有對死的恐懼，也沒有對生的向往，隻有一灘死寂……

甯無傷無措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可……不知為何，我竟一時使不出内力……”

“什麼？！”柳拂雪心中大駭！

“還有……甯洄……他也使不出來……大家……大家都使不出來……那些黑衣人沖進來……大家隻能以肉身相抗……殺……殺……殺……”甯無傷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已然渾身顫抖，滿目猩紅，淚水噴湧而出！

柳拂雪眼疾手快，趕緊沖上去，一把保住甯無傷，用自己的力量控制住失控的眼前人，大喊道：“甯無傷，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甯無傷本就力氣大，若非此番受了重傷，柳拂雪是絕對壓制不住的。可她實在擔憂甯無傷如此激動，會将身上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給裂開，累的滿頭大汗。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躁動終于漸漸平息，甯無傷竟像個失去了心愛的玩偶的孩子一般，在柳拂雪的懷中放聲哭泣。

柳拂雪撫着懷中人的腦袋，輕聲撫慰：“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阿雪……”

“我在。”

感受到一隻手臂環上自己的腰，漸漸收緊……

“阿雪……我沒有父親了……我沒有家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柳拂雪心中一顫，忙捧起懷中人的臉頰。望着他如死灰般絕望的眼睛，又是心髒一滞……

“不是的，不是的！你還有我，還有昭昭啊！撐住，甯無傷你一定得撐住！如果連你也不在了，昭昭該怎麼辦……？”

提到甯照晚，甯無傷灰暗的眼神中總算煥發出一縷光彩，柳拂雪趕緊乘勝追擊道：“你父親的死，甯洄大哥的死，還有整個甯氏弟子的死，難道你就要這般棄之不顧了嗎？難道你就不想親自揪出罪魁禍首，為他們報仇嗎？”

“報仇……”甯無傷喃喃道……

“對，報仇！”柳拂雪緊盯着面前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還在，昭昭還在，甯氏便不算完蛋，便還有東山再起之時！”

“甯無傷，你要趕緊好起來，以後的路，我陪你走。”

恰逢一縷陽光透過木窗，直直照在兩人之間。微弱的光亮，從柳拂雪身上，向甯無傷靠近，兩人半身在明，半身在暗。

甯無傷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此一片灰暗，可此時望着眼前女子神采奕奕，卻又忽然覺得，似乎一切，還沒有那麼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