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鸾笙眼神一凜,迅速從腰間摸出細針,大喊道:“按住他!”
說罷,便手起針落,直朝段流川百會穴、風池穴紮去,又抓起他的手,朝少商之位一針。
此針一入,段流川本掙紮顫抖不已的身體霎時冷靜了下來,如同一下被抽離了全身力氣一般,脖子一歪,雙眼緊閉,整個人陷入昏迷之中。
季疏影在一旁接住段流川,将他平躺放于枕上。此時的段流川眉頭緊鎖,滿頭大汗,似乎在睡夢中還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俊俏的臉龐一片蒼白,早已沒了往日的傲氣,無端讓人看的有些揪心。
好不容易從驚慌之中緩過神來,季疏影看向還在一旁的兩人,問道:“師妹,這是怎麼回事?”
柳拂雪還驚魂未定,聽師姐這麼一叫,才趕緊上前兩步,抓住季疏影的手道:“師姐,阿餘死了!”
季疏影垂了垂眸,眉目間透露出幾縷疑惑,似是在想“阿餘”是誰。
柳拂雪也看出來了,趕緊補充道:“阿餘是長安段氏跟來的弟子。”說罷,還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段流川。
聞言,季疏影一愣,似是終于想起了什麼,“是那個被千年魇章打傷的弟子?”
柳拂雪點了點頭。
看着段流川臉頰上還清晰可見的傷口,柳拂雪頓了半晌,道:“師姐,那千年魇章的墨汁……有劇毒!”
“沒錯。”柳鸾笙将其置于百會穴的銀針拔出,隻見針端半寸,已然變成了黑色。
見季疏影的身子晃了一晃,杏唇微張,似有些出神,柳拂雪心道:師姐一定是被吓着了!
便趕緊掌心用力,握着季疏影的手緊了緊,安慰道:“師姐,沒事的,有我姨母在呢,‘妙手醫仙’在呢,段公子肯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姨母?”柳拂雪期翼的看向柳鸾笙。
下一秒,卻是心一沉,嘴角的笑也瞬間凝固住了。
雖說與柳鸾笙的相處時日不久,但僅憑她二人這段時間的接觸,也不難感覺到,柳鸾笙是一個不捧不吹,卻也絕對不謙不卑,己力為何,便稱為何,對自己的醫術極為認可之人。
倘若是她有把握之事,定然二話不說,便予以答複,可如今……柳鸾笙卻隻是靜靜看着她,未有言語。既未反駁,也未承認。
柳拂雪的心有點慌了,忍不住道:“姨母……”
季疏影卻是快她一步,先她一步站了起來,斂眉垂首,恭恭敬敬一拱手,堅定道:“還請柳前輩告知解毒之法,需何藥材,要何藥引,無論多麼珍貴之物,凡我臨安季氏所有,皆予柳前輩相用。若是沒有……便請柳前輩告知于我,疏影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定會為柳前輩取來!”
此言一出,柳拂雪當真是吃了一驚,卻見柳鸾笙眸光動了動,瞥了她一眼,眸中意味不明,卻隻一瞬,便又轉頭望回季疏影。
“你竟願意許下如此承諾,不惜任何代價也願意救他?”
“是。”季疏影應道。
“因何緣故?”
聞言,季疏影頓了頓。她的臉龐半隐于陰影之中,柳拂雪看不清她的表情。過了半晌,才又聽她回道:“段公子乃是我季氏貴客。”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不知為何,柳拂雪感覺此刻的氣氛有些奇怪,此番情境,總感覺像是獄中酷吏在審訊犯人,讓她好不自在。
幸好此言過後,柳鸾笙便沒有繼續追問了。
柳拂雪剛要說話,卻不經意間瞧見,床上的段流川不知何時,脖子上竟已出現一片黑紅,甚至還在緩慢向臉上攀爬,不斷延伸。
宛如剛才的阿餘一般,隻是延伸的速度慢了許多!
這下坐不住了,柳拂雪“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喊道:“姨母,你快看看他!”
“不用看了。”柳鸾笙淡淡的一句話飄來。
“他沒救了。”緊接着又是一句。
柳拂雪瞬間腦袋一片空白,怔怔道:“什麼?”
柳鸾笙看了她一眼,腳步未動半分,一字一句道:“千年魇章,墨可噬魂。其汁液濃黑如墨,含有劇毒。與血液相觸,則蝕骨穿髓,遊于三魂七脈,七個時辰之内,必定爆體而亡,無藥可解。”
“更何況他早已中毒頗深,卻還要強撐着,妄圖以内力相制,毒入骨髓,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用。我剛才幾針,也隻能幫他延緩毒性,亦可使他死狀不會那般凄慘。”說罷,柳鸾笙歎了口氣,“世人敬稱我為‘妙手醫仙’,可我到底是人不是仙,此番情狀,我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