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幾句，實在無趣的話題，應蕭臉上的不耐煩還沒來及露出來，加登識趣地結束了想繼續聯絡感情的心思。

“Asher”他忽然想起什麼，叫住了應蕭：“下個月的賽事，主辦方特意留了些門票出來，你可以邀請你的家人和朋友去觀看。”

聞言，應蕭沉默了一下。

他點了點頭，沒給出具體答複。

邀請朋友自然是會的，但邀請家人……

應蕭抿唇，心底微妙地遲疑起來。

可是留給他思考這種瑣碎小事的時間不多，按照專業的課業規劃師的指導，在全力壓榨下的其他時間，應蕭需要不斷追趕進度，超越。

這是應家所有人對此默認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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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一。

為了遷就林慧允的時間，何丹亦特意定的下午七點的航班。

應蕭提前取消了訓練。

車門合上，李峰在後視鏡裡瞥了一眼少有坐在一起的兩人，笑了笑，平穩驅車前往機場。

應蕭拿了瓶水出來，剛擰開瓶蓋，瞥到旁邊那道安靜的身影，手一轉一伸，應蕭懊惱得想收回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林慧允的目光落在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上，幹燥的唇瓣微微抿起。

就在應蕭理所應當地以為林慧允不會接的時候，她伸手接了過去，清清淡淡的嗓音像一捧溫水包裹住人的心髒——

“謝謝。”

應蕭就這麼偏頭，瞧着林慧允喝了他遞過去的水。

如水般潋滟柔和的眼睛察覺到視線，也偏頭看他，應蕭不自然地移開。

何丹亦第一程是雲省，國内航班。

應蕭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林慧允慢慢跟在後面。

他很快察覺到身後的小尾巴掉了。

一回頭，她站在機場大廳駐足不前。

早秋暮雲濃，火燒雲鋪滿整個天空，晚霞美得生動而震撼。

行人如織，在這偌大的機場大廳内都顯得渺小。

什麼情緒都微不足道。

她仰頭凝視機場大屏上的航班信息，他安靜等她。

應蕭沒有不耐煩，也不去催促林慧允，兩人隔着一段距離，中間的行人穿梭。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等應蕭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林慧允的身邊。

他也擡頭瞧了一眼大屏上的航班信息。

應蕭不知道何丹亦的具體航班，看了也沒用——

“JD1891。”

林慧允向他解釋。

應蕭于是再次快速掃了一眼，果然，在頂端某一處看到這架航班信息——

計劃時間已不足五十分鐘。

林慧允笑了笑，對應蕭說：“走吧，快要來不及了。”

那人沒說話，可是下一秒，林慧允的手腕被人攥住。

她低頭。

那隻擰開瓶蓋，将水遞過來的手，林慧允耗費過三秒的時間思索過，一定也沒什麼溫度。

但是不對，應蕭的手太灼熱。

以至于分開的時候，林慧允仍覺手腕的皮膚被燙了一般。

應蕭看着林慧允，眼睛很明亮，他說：“要回去嗎？”

林慧允眨了眨眼睛，難得能在她的眼裡看見迷茫，轉瞬間，她就明白了應蕭的意思。

想說“不用”，但她給不出答案。

而是一句：“我們已經答應了的。”

“那又怎樣？”

應蕭的那股子漫不經心又透出來，他渾然不在意，腔調和氣勢都拿滿了恣意張揚：“去不去是你的自由。别隻顧别人，林慧允，告訴我，你想去送機嗎？”

說完這話，應蕭側身讓開——

“做你自己的選擇。”

時間在流逝，來往的人腳步匆匆。

林慧允出神看着前方的出口，耳畔仍是應蕭說的話，突然，她低低地笑了起來。

應蕭以為她是做不出選擇難過得在哭的時候，想安慰兩句，他的手被人一把抓住。

柔和的力量，但讓人掙不出分毫。

“快走吧，去晚了我媽媽就真的要登機了。”

應蕭跟着林慧允的腳步跑起來，原本還有幾分怔楞，聽了她這話，反手牽住她，帶着她跑起來。

他不知道在何丹亦在哪兒，一邊跑，一邊着急地問林慧允。

等兩人終于趕到的時候，何丹亦遠遠看到他們，沖他倆揮了揮手。

見到女兒和應蕭，臉上笑起來。

“不要急，沒關系的，趕不及給媽媽發條信息就行。”

話雖這樣說，何丹亦心裡松了口氣。

她心裡愧疚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下獨自離開女兒，卻隻能選擇逃避。

林慧允沒表現出剛才的确不想來的躲避念頭，“您到了以後記得給我打視頻，兩地氣候差異大，注意保重身體。”

何丹亦連聲說“好好好”，叮囑起林慧允的日常生活和學習：“别讓自己繃得太緊，要多多的享受你這個年紀的美好，有什麼需要分享的心事，都可以和媽媽打電話……”

再聊就要來不及，旁邊跟着的助理稍稍提醒了一句，何丹亦又轉而對應蕭笑道：“蕭蕭，你也照顧好自己。”

應蕭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林慧允，對何丹亦的話自然是應“好”。

随着登機口前背影的消失，一下就變得安靜下來。

應蕭摸了摸頭，試圖想說點什麼，身邊的人兀自轉身，離開。

他跟上她的腳步。

應蕭雙手抄兜，兜裡的右手掌心酥酥麻麻的癢，他渾身不自在。

就在應蕭走神的功夫，林慧允突然出聲：“其實你那晚說的沒錯。”

“什麼？”

他下意識接了一句。

“我确實在裝。”

應蕭沉默了。

現在想來，他那晚的話其實很不妥。

不管出于涵養還是分寸，應蕭都是後悔說那句話的。

應蕭并不會因為做錯事而羞恥于承認，相反，他在這方面十分坦誠。

在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應蕭是想對林慧允道歉的，可是她那雙清亮的眼，總有讓應蕭一再退縮的本事。

他從未覺得自己是怯懦的。

應蕭抿了抿唇，他想解釋，可是林慧允說：“…我不想讓她離開，更不想來機場送她，我希望媽媽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但是我更希望她開心——”

“我爸爸也會希望媽媽開心的。”

應蕭倏地停下來。

林慧允轉身看着他，似乎沒看見他嚴肅的神情，林慧允的臉上全無陰霾。

她笑了笑，仍是那麼柔和。

林慧允拉了拉應蕭，說：“我們走吧。”

車一直候在外面。

應蕭任由林慧允拉着他走。

直到要上車的時候，林慧允松開手，應蕭認真地對她說：“對不起，那晚我說的話。”

“沒怪你。”林慧允笑着道。

車上兩人的氣氛終于沒有那麼凝滞，應蕭和林慧允也會說幾句話，但因為剛才送機，氣氛還是安靜。

直到要下車的時候，應蕭的思緒随着逐漸慢下來的車速而變得愈發糾結。

是另一側車門被打開的聲音。

就在林慧允要下車的時候，應蕭終于出聲叫住她——

“林慧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