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靳沉默地看了她很久,然後睫毛緩慢垂下去,悶聲回答:“算了吧,我不餓。”
林杳眠一怔,看見躺在病床的人别過臉,拿起手機不停打字,他沒有開靜音模式,每個字母敲下去都有聲音,回蕩在單人病房中。
他打字速度很快,不知道在和誰聊天。
宋淮靳一擡頭,發現林杳眠在對着自己發愣,目光落在他手機上。他停下打字的動作,解釋:“我在跟我媽彙報情況。”
“啊?”林杳眠回神,沒有聽清。
“我生病了,剛剛在給我媽留言。”
留言這個詞在語境裡顯得格外古怪。
林杳眠條件反射似地接話:“那她回複你了嗎?”
“沒有。”宋淮靳放手機到一邊,口氣輕描淡寫,“我媽是個非常自私的人,她才沒空回複我。”
“什麼?”林杳眠震驚住,注意力又重新被吸引過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宋淮靳說出來的話。怎麼有人用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母親。尤其是他還一臉坦然,沒有半點負面情緒。
“她說過,如果我生病了,必須要向她彙報。她隻用看到消息就可以了,不需要回複我。”
宋淮靳繼續淡定地說:“反正她就是個很自私的人,她不在乎我爸,也不在乎我。我應該是是她人生中少有的一大敗筆。”
震驚轉化為震撼,林杳眠忍不住追問:“為什麼?”
宋淮靳皺下眉頭。
“哪有為什麼,我媽就是眼裡永遠隻有自己,還有她那一大堆珠寶首飾。她生我隻是單純為了‘延續她偉大的美貌基因’。哦對,我媽當時很早想要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兒,所以醫生把我抱給她的時候她臉都快綠了。她專門讓醫生隐藏了性别,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結果到最後發現生出來一個帶把的。”
他從小被灌輸的意識,宋女士在三口之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做什麼事下什麼決定,不需要任何理由,即使把他單獨扔在瑞士,他孤獨的童年也非她造成的。
“好吧…”林杳眠覺得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他說的話,又實在想象不出超越她理解範圍的家庭關系。
但她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回應道,“你媽媽其實也…挺成功的。你長得很好看”
成功地把優秀的外貌基因遺傳給了他。
林杳眠從第一次見面就認定的事實,那時候她對他的為人還停留在刻闆印象中,但從來沒有想過去否認過他這張臉。
“當然,她一直這麼認為。”宋淮靳聽多了别人對他媽的贊美,不以為意,但第二句話就不一樣。
宋淮靳坐起來,手撐在床邊,耷拉的眼尾又彎起來:“你覺得我很好看嗎?”
林杳眠看見他此時月牙形狀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點了點頭。
他又問:“那你以前遇到的男生有比我好看的嗎?”
林杳眠在漫長的腦海裡搜索一番,從高中到大一,好像還真沒有。
她搖搖頭。
宋淮靳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循循善誘:“那你喜歡我的長相嗎?”
林杳眠的腦袋往下擺動一個非常微小的幅度,然後立刻止住了。她意識到宋淮靳真正的意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你在說什麼?!”
面對她的強烈反應,宋淮靳更顯冷靜地重複一遍:“我問你喜不喜歡我的長相。我昨天已經告訴過你我的想法了,你今天還願意接着和我同處一室,說明你不讨厭我。你剛才還誇我長得好看,我不介意你隻喜歡我的外表。”
喜歡他的皮相也是一種喜歡。
而且宋淮靳相信,像他媽那樣自私的人,外貌基因也很自私,絕無可能再遺傳給第二個人。
林杳眠被他的一頓輸出弄得啞口無言,她覺得他在偷梁換柱地詭辯,但又找不出反駁的證據。
袁曼香說的對,如果她想拒絕他,應該很早就說出口了。
宋淮靳也說得對,林杳眠被他出衆的外表迷惑過很多次。她每每和他對視的時候,很難自我思考,經常被牽着走,做出不合常理的決定。
喜歡一個人的長相是合理又膚淺的理由,她還想再挖掘出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但她問自己,她到底想什麼的時候,她猶豫徘徊的路口又被霧擋住了。
林杳眠在困擾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宋淮靳又及時開口,他的眼睛生動地彎起來,口吻似在安慰人:“你不用現在立馬回答,你不是一直說你需要時間想一想嗎。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讨論這個話題。”
博弈論中有一個經典模型叫膽小鬼博弈。雙方對抗,其中一方讓步對雙方都有好處。盲目地一味進攻會導緻兩敗俱傷,偶爾的妥協策略反而會獲取更多好處。
宋淮靳又露出那個标志性的迷人笑容。
林杳眠看着他因為生病染上淺紅的臉頰,明亮剔透的眼睛,然後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