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解釋實在算不上高明。
“是嗎?”
伴随疑問句的還有一聲輕笑,夜晚裡顯得分外清晰。
“那你應該很受歡迎,這麼多人給你發消息。”宋淮靳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并無萬家燈火的場景,過年的京市反而更冷清,購物中心亮了一整年的彩燈終于熄滅。
“我今天一個人在家。”他說得不抱怨,隻是陳訴事實。
林杳眠聽出另外的味道,抓緊貼在耳邊的手機:“你還在京市嗎?”
宋淮靳嗯了一聲。
“你不回港島過年嗎?”
他笑了下:“我們家沒有這個習慣。”
家族宴會的形式大于本意,鐘屹遠一個人出席足以鎮住場面。宋女士還在歌舞升平的巴黎,參加春夏系列的高級定制時裝周。
他是個不重要的人,過去十年多沒有參加家宴,現在更沒有必要。親戚們或許會有一絲遺憾,但這種遺憾并不來自宋淮靳的缺席,而是鐘屹遠和宋女士的獨生子沒有到場,否則會是一個介紹姻緣的絕佳時機。
宋淮靳問她:“你回家了嗎?”
“嗯,我考完期末就回蕪川了。前幾天出去走過幾次親戚。剛剛和爸爸媽媽還有外婆吃過年夜飯,一起看了春節聯歡晚會。我剛回到卧室準備睡覺,手機裡很多消息...”
林杳眠說完才意識到,她很想跟他聊天,但這麼長的一段話在此時不合時宜。因為宋淮靳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帶有一種淋過雨的潮濕感。
和他一比,她的春節其實過得很圓滿。
無處安放的沉默隔着兩千公裡。
久到林杳眠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她猶豫要不要結束通話。
宋淮靳卻突然開口:“我想來找你。”
林杳眠捏緊被子的一角:“蕪川沒有什麼好玩的...”
再普通不過的二線城市,沒有出名的景點,也沒有出名的美食,隻有普通人。從這裡坐一個小時高鐵可以到隔壁省會城市,那兒才有絡繹不絕的遊客。
“我不是要去哪兒玩,我隻是想來找你。”宋淮靳打斷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我現在就買明天的機票。”
*
第二天,林杳眠告訴蔣悅她要去機場接一個同學。
“大學同學?大年初一跑來蕪川玩?”蔣悅在驚訝的同時,保留了身為高中班主任的直覺,“男生女生?”
“對,大學同學,女生。我在學校新聞部認識的。”
林杳眠蹲下來系鞋帶,以便蔣悅看不見她的表情。
在蔣悅眼裡,女兒是不可能撒謊的,所以她輕易相信了這個理由,還在微信上轉去一個紅包:“那你好好招待人家。”
林杳眠面不改色地背起包出門。
如同林杳眠在電話裡所說,蕪川沒有可以遊玩的景點,她隻能帶着宋淮靳在市中心的購物街逛一逛,然後去參加最俗氣的春節活動——廟會。
兩邊的攤販熱氣騰騰,但宋淮靳無福消受這些美食,他什麼都吃不了。
林杳眠心裡湧起一股挫敗感。
到一處偏僻的休息區,林杳眠坐在樹下的座位,看着遠處擁擠的人群。
她側過頭問旁邊的人:“你想回酒店嗎?”
宋淮靳搖頭,反問她:“你累了嗎?”
林杳眠也搖下頭,目光對向漆黑的地面:“是不是很無聊?”
小時候外婆帶她來參加廟會,傳統小吃一樣沒有變,隻不過價格翻倍了。
“為什麼會無聊?我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玩。我小時候沒有人告訴我要過春節,直到我去英國上學,遇上另外一個中國同學,才知道中國原來有另一個新年。”
“他有一年春節說一定要帶我感受正宗的中國美食,要親自下廚。我們找一個周末去租了套别墅開派對,他在廚房裡上蹿下跳,最後把火警招來了。”
宋淮靳想起當時的場景,低着頭,從胸腔裡發出笑聲。
林杳眠被感染,跟着彎起眼睛。
她一轉過頭,發現宋淮靳的笑容又凝固住,他臉兩側的肌肉逐漸松開力。
林杳眠怔怔地看着他,看不懂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還有溺于黑影的目光。
“我以前捅過很多簍子,但從來不在新年第一天。”宋淮靳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因為我媽說,新年第一天要做喜歡的事,這樣接下來一年的每一天都會心情舒暢。相反如果新年第一天就幹壞事,這一年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我今天要來找你。”
林杳眠看着逐漸放大的面容,她被這張臉蠱惑了很多次,經常無法思考或者做出難以控制的決定,在此時也是相同,她的身體徹底僵在原地。
宋淮靳幾乎貼在她嘴邊說話,侵略的氣息圍繞她的鼻息間。
“如果你現在不出聲,我就理解為你默認了。”
林杳眠的睫毛一顫,下意識微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
但下一秒,另外一個柔軟的物體找到可乘之機,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