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放大在身前,幾乎咫尺之間,少年的氣息瞬間将她包圍。
雖說現在這具身體不男不女,但她好歹是個女的啊,顧昭有些不适,微微繃緊了身體。
睜圓的狐狸眼裡映出甯桑冷的鳳眼,他将燭光擋了大半,顧昭能清晰地看到他棕色眸子的瞳孔的邊緣,裡面跳動着幾點明亮,鴉睫半垂,蠱惑至極。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顧昭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垂在一旁的手蜷縮起,連呼吸都慢下來。
甯桑冷餘光留意到身前人的反應,胸膛裡浸過些微說不出的輕癢,他鳳眸微暗,忽地輕扯了唇,“道君這是在緊張?”
顧昭啊了一聲,沒有錯過眼前少年眼裡一閃而逝的些微光芒。
她微微直了脊背,盯着眼前少年,不動聲色地說:“怎麼會,謝祭君又不是第一次幫本君脫衣服了,緊張什麼?”
甯桑冷見她神色鎮定,戲弄的心思瞬間散了一些。
等脫完衣服,冼息便從甯桑冷身上傳過來。
顧昭雖然受了傷,但因為這些時日的修煉,對修為的掌控和原主已然差不了多少,所以現在吸收甯桑冷的冼息,再也沒有出現過之前不受控制的情形。
但她卻能感知,甯桑冷身上傳來的冼息,比往日裡還要濃郁不少。
是因為知曉她受了傷?
對面的少年閉着眼,長睫偶爾輕顫着,雙手輕握放在膝上,因為閉着眼,莫名顯出一股高冷疏離之感。
顧昭感受着源源而來的冼息,不知為何,想到了甯桑冷的身世。
“此人幼時父母兄長以及族人都被他克死了!”
“家中六口人,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一個妹妹,除了他以外,全部喪命于火海。”
顧昭心頭動了動,看着眼前少年,忽然覺得,他要殺原主,也實在是情有可原。
自己修煉了這素心輪回法,平白要他提供冼息,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正想着,甯桑冷忽地睜開了眼,恰巧将顧昭眼裡的些微同情收進眼裡,霎時眼底劃過陰翳。
顧昭忙地換了神色,甯桑冷嗓音有些低啞,“道君在看什麼?”
顧昭說:“沒事......隻是在想,日後本君應該要對謝祭君更好些。”
甯桑冷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眼尾。
“你幫了本君這麼多,于情于理,本君都應當對你好些。”
又露出了那副師長般的關愛。
甯桑冷不置可否:“這些都是桑冷自願所為。”
顧昭心道:我當然清楚你是不是自願所為。
等冼息交流結束,顧昭覺得自己丹田處豐盈了不少,但見甯桑冷,不知為何,她卻覺得他臉色有些不太好。
叮囑了幾句,又從空間戒裡掏了好些寶貝,方才勉強心安。
甯桑冷接過顧昭的東西,扔進了空間戒。
等他出了門,邁下台階,拐過院門,到了另一處殿前,忽然手掌捂住胸膛,再一次咳出一大口血。
夙一空間戒出來,看到甯桑冷如此,忙地上去扶住了他,“主人!”
不遠處黑雲被風吹散,一輪紅月從天際露出來,将滿未滿。
少年擡眸望去,夜風吹動他的發,唇邊的血将他整個人染得更加妖冶,又多出一分孤寂脆弱。
夙一瞧着甯桑冷的模樣,有些心疼,不禁蹙了眉頭道:“您這幾日就要突破了,請述夙一多嘴,還是最好還不要管那甯昭,他如此那般,主人何必為了那樣的人浪費冼——”
還沒說完,甯桑冷的目光便睨了過來。
夙一頓住,但他思慮一番,還是抖着膽子道:“就算主人你罰我,夙一也要說。你忘了從那地方出來付出了多少代價嗎,蒼星鈅已經化我境第九周天了,主人不說勝過他,隻是為了身體着想,便也是不能這般随意——”
甯桑冷知道他所說,施了個淨術将身上的血擦淨,神色冷淡打斷他:“我心裡有數。”
夙一但見甯桑冷的神情,甯桑冷向來都是我行我素之人,他話已經說了,他若不聽,他做靈寵的也沒有辦法。
隻是,他回頭瞥了眼顧昭所在之地,主人不殺他也就算了,還這般好生供養着,難不成真的是......
回頭對上甯桑冷微淡的眸,夙一立時斷了不該猜的思想。
“這兩日把東西都收拾一下,明日後,我們回趟南陵。”
......
顧昭得了甯桑冷冼息,在床上打坐了一會,看了眼窗外透着月色的天,心中浮出些擔憂。
尋花會在即,她如今還困于床上,憑她現在的修為,恐怕很難拿第一。
還有尋花令的事也尚沒着落。
不僅如此,白日裡甯桑冷說已經派了靈鴿過去,但到現在,卻還沒有沈慎他們那邊傳來的消息。
那日千河洞坍塌,若玄正東等人死在了洞内,沈慎他們應該沒多大危險。
但若玄正東等人安然出去,按照玄家人喜遷怒于人的脾性,去找沈慎等人,是極有可能的事。
顧昭越想越心驚,她不是甯昭,沈慎他們說到底和她關系不大,也和最後的任務無關,但這些時日沈慎、楚子慕、陸凡和花影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玄家一事因她而起,置他們于不顧,不是她顧昭做人的風格。
她再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紅月無聲,似乎在預示着什麼不祥的征兆。
掀着錦被的手指用力攥住,不行,甯桑冷說得對,按照她現在的狀況,就算去,恐怕也幫不了什麼,說不定還會連累。
顧昭有些喪氣地松了手,還是先努力修煉。
這麼想着,盤腿在床上做好,剛剛才運起冼息,她腦袋倏地劃過一個念頭,對了,青鈴,沈慎是不是給過她一個青鈴?
想到這,她立刻打開指間的空間戒,在裡頭找了找,果然看到一枚青玉制的鈴铛靜靜躺着。
她将青鈴取出,彙入冼息,用力一搖,竟然察覺到這青鈴有感應。而且不知為何,她竟能感應到,另外的人離她并不算遠,甚至,就在幾十裡之内!
顧昭再次轉頭望了眼窗外,沒錯,氣息很近!
想着,她拿着青鈴,掀了被子,掙紮着從床上下來,步履踉跄地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