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手執青鈴,打開門,跌跌撞撞從屋中出來,沒曾想隻是跨了個門檻,卻疼得她眉頭倒豎。
她低頭一看,小腿的繃帶竟隐隐有浸出血的迹象。
墨風閣的基礎心法是修身,一般的傷口很容易愈合,沒想到那千河洞裡的毒竟那麼強。
先前在千河洞内逃命還不覺得,眼下隻是走幾步,便覺得小腿鑽心般的疼痛。
白日裡甯桑冷同她說過,讓她不要這兩日卧床休息不要下床,若是被甯桑冷發現......
顧昭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廊柱,喘息了幾口氣,擡眼去看屋外的場景。
庭院之外是院牆,天際是一輪紅月,因為低矮,所以莫名顯得很近,但反而有種詭異之感。
四周似乎也沒有旁的建築,隻有一望無際的深色夜空。
顧昭察覺到,這宅院的位置不低,像是建在山上。
手中的青鈴再一次發出輕微的叮咛聲,像是另一端的人也察覺到了她的動作。
有種強烈的感覺,沈慎他們離得不遠。
管不了那麼多,顧昭一狠心,咬着牙跌跌撞撞幾乎是半跳着下了台階,穿過院門。
院門處左側的花壇種了兩棵不知名的樹,還挂着果子,顧昭瞧着,腦中念頭閃了閃,遂靠了過去,指尖彙入冼息折斷了一截枝條,然後放在了掌下。
有了這拐杖,好些了。
等她拄着“拐杖”又穿過一道院門,擡眼再看,不遠處空曠地面以外,竟然是連綿的影影綽綽群山的影子。
這座宅院不是建在山上,而是漂浮在半空!
顧昭腳步頓下,眼裡浮出匪夷所思的神色,甯桑冷這厮到底是什麼修為,怎麼會有這樣一座宅院?
腰間的青鈴還在震動,猶豫了片刻,她将手中的“拐杖”放下,拿出聽血劍,彙入冼息。
聽血劍漂浮至半空中,顧昭剛艱難地邁上一隻腳,身後忽然傳來少年微涼的聲音:“道君這麼晚了這是要去哪?”
顧昭差點從劍上摔下來,勉強穩住了身形,回頭便看到了甯桑冷出現在台階處,神色微冷的望着她。
想到白日裡他才叮囑過自己不要下床,還要她要愛惜自己身體,别浪費他的心血。
她有絲心虛,但面上沒顯,說:“本君在屋裡待了一天悶得慌,想出來透透氣。”
甯桑目光含着審視,目光最後落到她腰間的青鈴上,若他沒記錯,這東西是沈慎的。
他眸子暗了暗,嗓音卻溫和:“若隻是透氣,道君為何不和桑冷說?”
顧昭:“本君想着,這幾日已經很麻煩謝祭君了,不過出來走兩步,沒必要勞煩謝祭君。”
甯桑冷:“道君的腿不方便,夜裡蘇武城也不安全,道君若隻是想散步,那桑冷陪着道君在院子裡轉一轉?”
顧昭:“不用,不麻煩——”
“不麻煩,反正弟子這兩日也沒有什麼要緊事。”
顧昭:“.......”
忽然覺得自己這兩日在他面前有些慫了,就算他修為高,他體内還有她的蠱毒,何況她現在還是他名義上的師叔,她想去找沈慎他們,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遮遮掩掩?
“散步倒是次要,本君其實是想去找沈慎他們。”顧昭開了頭,便也就坦誠地說了出來,“不瞞你說,沈慎先前給了本君一枚青鈴,這青鈴之間可以相互感應,謝祭君今日靈鴿沒傳來消息,本君便用這青鈴探了探,沒想到這青鈴有反應,所以才想去蘇武城看看。”
果然是為了見沈慎。
甯桑冷心底的陰郁又加重一分,面上卻勾了個弧度:“原來是要找師兄。隻是從羅鳳鎮到蘇武不近,靈鴿尚未有消息,師兄他們多半現在不在。”
默了默,像是想起什麼,又道:“不過道君若實在想去,那便去吧。”
拖着這副身體也要去見沈慎,那他就讓她去好了,等她真半死在外面,到時候才知曉,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
顧昭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好說話:“不過本君看這宅院裡似乎下了什麼禁制,若是直接這麼出去恐怕走不出去?”
這裡确實是下了禁制,不僅下了禁制,而且此處是他的秘密基地之一,若不是羅鳳鎮被暴露,昨日她又身受重傷,他絕不可能會将她帶到這裡。
甯桑冷揮手,鳳眸裡一閃而逝微涼的寒意,乖順的嗓音冷下一分:“現在道君可以出去了。”
顧昭想走,但見甯桑冷神色不明地站在原地,看樣子是不打算和她一起。
“謝祭君既然不忙,不如陪本君一起?沈師兄他們也是你師兄,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他方才說這蘇武城不安全,自己這般出去,說不定會遇到危險,既然都遇到了,甯桑冷這厮修為高,不用白不用。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他看到眼前人毫無血色的臉,袖中的拇指和食指輕微摩挲了一下,他現在确實沒什麼要緊事,而且眼下也還沒到和墨風閣決裂的地步,沈慎他還是他師兄,就算是面子功夫,做一下沒什麼大不了。
甯桑冷便走過去,視線劃過顧昭裙袍之下,隐約滲血的左腿,眼底劃過些微晦暗的光芒。
“道君腿傷了,不如坐弟子的劍?”
顧昭遲疑,又聽甯桑冷道:“主要是桑冷擔心,道君還傷着飛不快,若師兄他們真到了附近,不是得更快去找?”
顧昭本也沒打算拒絕,便從善如流地收了靈劍,“謝祭君說的是。”
甯桑冷便運了冼息,特意将靈劍放得很低,感受到身後的人上了劍,他方才擡起眸,濃黑的眸看向前方夜色勾勒的山河輪廓:“道君站好了。”
靈劍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平時還要慢,顧昭在身後有些疑惑:“謝祭君,為何這麼慢?”
身前的人方一頓,方提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