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掠過甯桑冷乖巧之下,泛着寒意的漂亮的眼,突然看到了他道袍上沾染的血漬和污泥。
腦中忽然冒出了些隐約萦繞,未曾成形的念頭。
她先前看過系統的提示,甯桑冷預計要殺她時間在三月後,後來裴止說尋花會推遲兩月時,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才想起來,那正是系統預示裡,她死于甯桑冷手裡的時間。
也就是說,按照系統指示,他原來是計劃在尋花會上殺她,死亡方式多種多樣......說明決心之甚。
她這幾日之所以想趕緊取回素心輪回法,抓緊修煉也是為此。
但——
顧昭想到這,眨了眨眼,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年。
似乎是察覺到她眼裡奇怪的神情,他陰戾的目光也起了些微變化。
确實是很漂亮的一個少年,而且......
從她穿過來,不管他想法是什麼,計劃是什麼,出于什麼目的,他從未真正傷害過她。
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是他及時出現幫了她。
從她穿越過來的第一天,到後來的方洲、千河洞、以及今天
每一次在她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就剛好出現,這麼一看,他簡直就像救苦救難有求必應的神仙!
顧昭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
而且他幼年身世也很悲慘,雖然他長成了朵黑蓮花,怎麼看也是甯昭先對不起他。
......
甯桑冷耐着性子等了會,不知道為何,對面的人目光裡忽然就多出了同情。
對他的同情?
少年心裡徘徊蕩漾的陰寒驟然翻滾。
還沒說話,卻見她忽然站了起來,邁步到他面前兩步遠的地方。
然後挺直了脊背,還伸手整理了下道袍。
甯桑冷目光追随她轉動,陰戾被疑惑沖散一分,極輕微挑了眉尾,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袖中的探魂牌,不明白她又要搞什麼花樣。
反正她也活不長,那就瞧瞧好了。
然而他冷恹厭惡的心态在看到眼前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淺棕色瞳孔輕微放大。
隻見她雙掌忽然于額前相貼,朝他大大地、誠切地作了一揖,擡起的面龐上懇切,感激和悔恨交雜。
“這第一拜是為感謝謝祭君這一次替我尋來解藥,幫我緩解毒性。”
說罷,又再俯身大大地一拜:“這第二拜,是為了感謝謝祭君一直以來替本君貢獻的冼息,還有因此而損失的、本來可以增加的修為。”
“這第三拜,是為先前給謝祭君體内種下蠱毒道歉。”
她拜完三拜,站直身體,抿了抿唇,狐狸眼裡透着認真的歉意:“我昨日便同桑冷你說過,本君後悔以前做過的那些事。我知道,對于已經造成的傷害,說對不起沒有什麼用。但即便沒用,也還是要說。”
“如果我曾經傷害過你,那我和你道歉。”
“對不起。”
“還有。”
“謝謝你。”
“這些時日,你為本君所做的,我看在心裡,也記在心裡,确實很感激。”
說着,清了清嗓子,“不過現在或許隻能逞些口頭之快,畢竟本君的修為也并沒有那麼高,等日後若有朝一日本君發達了,會盡量報答和彌補你。”
她可以畫更大的餅,但現在卻不願意畫,
甯桑冷目光複雜盯着她,面色冷沉,棕眸裡隐約化開震驚和不敢置信。
顧昭雖向來審時度勢、從善如流,但眼下這三拜,至少有兩拜是發自内心、所說的話,也是真心之言。
說完,她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兩卷心法:“這是我昨天在無為宗藏書閣裡看到的心法,先前偶爾見謝祭君你氣色不太好,這心法或許有些幫助。”
“至于”,她擡了擡眼皮,“在你眼裡,本君的行為發生變化,也不過是因為行為随心。因為心意變了,所以行為難免也有些不同以往,應該也能理解?”
甯桑冷的視線從顧昭的臉上,移到她手中的心法,看了會,又緩緩擡眸落到顧昭臉上。
神情冷寒淡漠裡混雜其他顧昭看不明白的神色。
顧昭有些拿不定他是什想法。
破碎的鏡子會有裂痕,割過的傷口會有傷疤,但往事已經寫下,她沒法改寫,隻能盡力去修複。
而且說到底要用他冼息,也不能怪她,罪魁禍首還是甯昭和星際那些用腳趾做決定的高層。
她目光裡盡量透着友好。
“謝祭君不喜歡的話,本君還有些旁的東西,”說着,她打開空間戒,往裡面瞅了瞅。
“明白了。”
少年低低的,不帶多少溫度的聲音忽然在身前響起。
顧昭停住,有幾分疑惑地擡眸看向床上的少年,隻見他在她面前站起,視線落到她手上的書卷。
再擡起睫時,漂亮淩厲的眉眼天然透着一絲倨傲,眼底蘊藏看不懂的深意。
勾起弧度,像是透過她看向别人,溫順地開口:“不過,既是道君親口所言,那就請道君别忘了,對弟子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