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高山一般的法力襲來,以泰山壓頂之勢鎮壓江無恙所有的反擊,須臾間止住江無恙體内流動的法力,金丹期的修士在凡間也可稱一聲仙人,但現在卻被像隻小雞拎起來,柔弱可憐且無辜。
天幻真人冷若閻王,手掌重重拍在江無恙背後,在他快要跌倒時又猛然一拉,惹得江無恙差點拔劍。
強橫的法力在江無恙體内流轉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修複了裡面破損的内髒,待江無恙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幻真人壓直嘴角,狀若無事地站回燕溪山旁邊。
“尊上……咳、咳咳!”江無恙虛虛地站着,仿佛随時就要倒下。
江無恙咳得很兇,聲音大得就像是要把内髒都嘔出來,燕溪山眼底劃過一道暗芒,放在桌邊的手緩緩用力,卻沒有起身,面上反而更加冷漠,還似在魔宮那般微微揚起頭,居高臨下般望着江無恙。
絮狀物被江無恙咳出後,就不再有血液湧出,江無恙捂着胸彎腰,劍眉皺成一團,才發現他現在身體好的不行,内髒更是堅固,再吐不出一點血。
江無恙很快反應過來,方才天幻真人為什麼忽然出手又忽然拉他過來,那是方便這道貌岸然之徒在尊上眼皮子底下玩這麼一出!
老不死的!
但摸爬滾打多年,江無恙再擡起頭時,嘴角暗沉的血液要滴不滴,臉上細小的傷口滲着血,紅了眼,全然沒有身為魔使的傲然,可憐兮兮地望着燕溪山,凄然地喊道:“尊上……”
使人聞之落淚。
江安然目瞪口呆,開始懷疑之前動不動拔劍的人是自己的幻覺,眼珠子在幾人身上轉了幾圈,趁着注意力都被江無恙吸引過去,悄悄向前走了幾步。
如此矯揉造作的手段,簡直是把其他人當傻子。
天幻真人斜看着搖搖欲墜的江無恙,越看越覺得這副模樣惡心又眼熟,他點着拂塵,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他當年慣用的手法嗎?!
招式很老很舊,但好用。
燕溪山冷然地打量着江安然蒼白的臉色,擡手示意他過來,而江安然跑得比誰都快,一點也不像是受了重傷。
“跪下。”不等江安然再近一步,燕溪山先發制人。
向來随心的魔使果斷跪下,仰着張蒼白的小臉楚楚可憐地望着燕溪山,不肯說一句話。
小狼崽子,燕溪山在心中無聲歎氣,不知随了誰,從小到大犟得不行。
江無恙癡癡望着燕溪山,或者說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那雙和他記憶裡相差無幾的金色眼眸,比月亮更溫暖,比太陽更柔和,恍若浸着朝陽的一汪春水,隻是看着就叫人能想象得到四月裡溫和的微風。
娘親也有這樣的眼睛,不過那雙眼睛看着他的時候還要更溫柔更溫暖,會眉眼彎彎地抱起他,懷抱裡是春風暖陽,叫人忍不住沉溺進去。
“為什麼?”燕溪山眼裡是冰冷的怒火,寒光乍然,哪怕是臉上沒有其他表情,也看得旁邊三人心驚膽戰,他垂眸道,“本尊記得當初已經告誡過你,江魔使。”
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提醒着江無恙他們之前的身份。
江無恙咬着牙,肌肉繃得很緊,以至于本來快要愈合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但江無恙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望着燕溪山,也不說話,就是這麼看着。
從前于魔界狂妄不羁的江魔使最在乎形象,燕溪山記得江無恙每日除了修行和處理公務,其他的時間大多數都花在自己的外表上,少于一萬魔晶的衣服不穿,普通的玉佩不戴,束頭發的都是天蠶絲做的絲帶,即使是在最落魄的試煉場,每天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很幹淨,連一絲頭發都不能錯。
可是現在的江無恙好不可憐,馬尾散亂,好些散在身前,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黑衣,上面連點暗紋也沒有,配飾什麼也全都沒有,燕溪山目光淡淡地落在江無恙還在滲血的傷口上,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在魔界時,燕溪山把江無恙養在眼皮子底下,給的試煉都是選了又選的,每回都恰到好處,既能激發鬥志,也不會全然破碎道心,而這一次是不是确實超乎江無恙接受能力了?
江無恙膝行上前,離燕溪山近的不能再近,他像是孩童那般仰着頭,哽咽着問:“尊上還痛不痛?”
“是無恙錯了,不該聽信詭物之言。”
那樣決絕的自刎,那樣深沉的眼神,江無恙永世不敢忘。
燕溪山不定的手指終于落下,他揉着江無恙的頭,輕笑道:“那詭物就是我也不敢說全身而退,何況是你?”
“尊上……”江無恙紅了眼,靠近燕溪山膝蓋,“是無恙的錯,可是、可是……能否請尊上告知我娘親和師父的下落?”
聲聲泣血,可見其孝心不減。
燕溪山怔愣片刻,但很快恢複成從前冷漠的樣子,淡然道:“皆死。”
“不管你從那裡得到的消息,你又是怎麼想的,江無恙,本尊隻能告訴你他們已經死去,你不該為了兩個死人荒廢道途,更不該因此心魔叢生。”
“那他們是怎麼死的?誰殺了他們?他們的屍體又在哪裡?求尊上告知!”江無恙拽着燕溪山下擺,不甘地問道。
可是燕溪山決然地甩開江無恙的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淚眼模糊的少年,抹去他臉上還在滲血的傷口,背身道:“無人……殺了他們,天道運行如此,乃是自然之道,他們的屍體該是合道于自然了。”
江無恙踉跄地站了起來,眼睛血紅一片,吐出兩個字:“不信。”
“随你信不信,江魔使,别在這裡胡攪蠻纏了!”天幻真人立刻上前,擡手就要把他們兩個打出去。
可還沒等天幻真人動手,就聽見江無恙擲地有聲地說道:“還請魔尊為我和江安然證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