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界碑上字迹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本卷宗。
時安然上前将卷宗撿起,“殿下,這個……”
沒等他說完,墨雲微出言打斷,她看向時安然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樣了?”
時安然微愣,他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墨雲微最先關心的居然是他的手,而不是這卷宗上的内容。
想到這,時安然不由得心中一暖,好像已經忘了剛剛是誰把他的手劃開的。
妖族的恢複能力強,這會兒傷口的血迹已經漸漸凝固。
他道:“沒事的,殿下,血已經止住了。”
墨雲微點點頭,“那你幫我念一下卷宗上的内容。”
話題跳動的太大,以至于時安然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他隻能打開卷宗照做。
“永和三十六年四月,天極第十代仙首之愛徒思柳,攜淨世鈴叛逃于仙盟,後不知所蹤。仙首大怒,傾全盟之力尋找後,無果。”
“六月,魔族大舉進犯凡城,仙門自顧不暇,魔族大軍一舉拿下六城,無淨世鈴現世,凡間屍橫遍野,怨氣沖天。”
聲音越來越低,念到這,時安然突然停住。
擡頭,便對上了墨雲微那雙暗含戲虞的眼睛。他剛剛讀着讀着便想起來,殿下賜名時曾問過他識不識字。
當時他怎麼回答的來着?
不識。
現在謊言被揭開,時安然臉上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如果有地縫的話,他現在一定可以鑽進去。他低下了頭,有些不敢看面前的女子。
他害怕,害怕殿下會因為這個将他趕走,亦或是催動縛靈咒,讓他受千刀萬剮之苦,反噬而亡。
餘光中,他看着墨雲微上前,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了他的心上,讓他變得更加忐忑不安,好像前方迎接他的是萬丈深淵,時安然閉眼,等待着命運審判的來臨。
墨雲微确實從一開始便不信時安然的話,但一直沒有機會試探,再加上她本也沒那麼在乎,因為不管他會不會說謊,是不是被人派來的,她都會把人留下。
唯一的區别無非就是将人打斷了腿關起來隻能供她一人欣賞,還是将人帶出去并肩作戰。
更何況她早就确定時安然不是被有心之人派來接近她的。
至于撒謊,或為自保,或為自尊。那些謊言無傷大雅,墨雲微倒是可以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
時安然明顯就是前者。畢竟,他在外漂泊多年,應該聽說過一些高門大戶不喜近身的下人識字,覺得那樣會洩露自己的機密。
顯然時安然一開始把她也當做那些沒什麼用的高門大戶,需要靠屬下不識字才能保住機密。
但就在剛剛,時安然撿起卷宗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個試探他的好機會,懷着些貓兒逗弄老鼠的心思,她倒想看看眼前的人發現自己的謊言被戳穿後會如何掙紮。
之前她是不在乎,可接觸了這麼長時間,她發現這人和南硯辭除了臉相像,其他相像的地方也不少。
可南硯辭從來沒騙過她,他又憑何對她說謊。既然已經這樣像,那再多一點又何妨?
果然不出所料,時安然估計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像是案闆上的魚肉,隻能任她宰割。
時安然從來沒感覺過時間居然會過的如此漫長,即便是從前在暗無天日的死鬥場,他都沒有覺得居然會這樣的難熬。
冰涼的手輕撫過他的臉頰,這并不是第一次,當依舊可以讓他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
眼前的女子就這樣從眉眼一路滑到下巴,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時安然受不了這種煎熬,隻能率先開口:
“殿……殿下。”
“嗯?”
“屬下不是有意欺瞞殿下,屬下是怕……”
“我知道。”墨雲微打斷他的話。
時安然錯愕的擡眼,再次撞進了女子的眼神中。和他想象中帶着審視的眼神不同,女子看着他的眼神依舊是戲虞的,玩味的。
墨雲微捏着時安然的下巴,将人往身前一帶,道:“還有沒有其他騙本殿的,給你個機會,今天一并招來。若是以後讓本殿自己發現……”
少女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像是獵人在看不聽話的獵物,“我也不确定自己會做出什麼,畢竟,本殿最恨背叛。”
時安然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有,殿下會殺我嗎?”
聽了這話,少女又恢複平時溫柔的神色,拍拍他的臉,笑盈盈地說:“殺你,到也不至于。沒準我會把你的腿打斷,然後把你關在宜蘇山,任你自生自滅。”
“殿下說笑了,屬下沒有其他欺瞞的地方。”
有沒有欺瞞不知道,但這話是不是在開玩笑,隻有墨雲微心裡清楚。
打不打的斷腿不一定,但一定不會任他自生自滅。
相反,她還要将一切都告訴他,再時常出現在他眼前,提醒他現在活着的意義就是成為某個人的代替品。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時安然可以看清楚墨雲微任何細微的神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