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裡面的人睡的很熟,但外間的人卻怎麼也睡不着。
将軍府的房間不大,裡外隻由一柄桃木四扇屏風隔着。
時安然覺得他離裡面的人很近,近到他可以聽見少女勻稱的呼吸聲。
其實外間的軟榻并不算小,但奈何時安然身量實在高,隻好略微蜷縮在上面。
他不敢輕易翻身,生怕吵到了裡面的人。
忽然間,外面狂風大作,夾雜着細雪,将原本并不結實的窗子吹開。
萬籁俱寂,雪越下越大,簌簌的雪落聲漸漸蓋過了屋内人的呼吸聲。世界很快被染上了一層白色,潔白的冰晶挂在樹上,頗有種“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意象。①
寒氣湧入,時安然本就穿的單薄,又沒了妖力護體,此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起身下地,想要把窗子關上,擡眼望去,夜晚的将軍府并沒有點燈,漆黑一片,全靠微弱的月光方可視物。
像是一座精心準備的墳墓,此刻正張着血盆大口,隻等着請君入甕。
“怎麼了?”
墨雲微的六識比常人敏銳,外間的動靜自然逃不過她。
“殿下,下雪了。”
下雪了?那還真不是個好消息。
天氣越冷,人們抵抗寒冬需要的能量越多,所需的食物自然也多。
更别說,現在的凡城還在鬧饑荒。
想到這,墨雲微再也睡不着,好像真的化身成一個一心為民的好将軍,全心全意地關心着城中百姓的生計。
她起身,見此,時安然很有眼力見的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将房間裡的蠟燭點亮。
燭火亮的一瞬,有些方才進屋時沒有注意到的東西浮現在眼前。
“殿下,窗戶上似乎有字。”
墨雲微走進一看,窗檻上似乎歪歪扭扭的刻着什麼東西。
“夜晚不要出将軍府。”
“當心……怨靈。”
時間有些長,這些字像是有人慌慌張張刻上去的,并不是很清晰,所以後面刻的什麼墨雲微也看不清。
“應當是之前進入幻境的人留下的。”
“之前既然有人進來過,那為何外面沒有留下任何關于這個幻境的消息?”時安然問到。
墨雲微并沒有答複,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仙門與皇室的司天監有約定,凡是進入幻境、秘境曆練,進去的弟子出來後都需上報裡面的情況。
一是為了保護弟子,防止有人借着曆練場地尋仇,再用秘境兇險的理由糊弄過去。
二是為了更好的了解玄真大陸的秘境,更好的評估裡面的風險,之後好派遣合适的弟子進内曆練。
司天監的試煉場地比起仙門來隻多不少,這對于仙門是個穩賺不賠的約定。
因此當年提出時,仙門欣然答應。
墨雲微年少時也曾在司天監求學,墨雲明也在,姐弟之間年紀相差不大,又在同一個地方學藝,自然就有了比較。
可自年少時墨雲微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學什麼東西都很快。
當時少年意氣,不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再加上她一心想要超過這個同父異母還要搶自己儲位的弟弟,好在父帝面前為母後揚眉吐氣。
于是,無論是符法、咒術、陣法亦或是劍法,她都是第一,幾乎全方位碾壓墨雲明。
朝堂上都是人精,看到這自然就嗅到了一股不平凡。
有人看見墨雲微這逆天的天賦,想要重新站隊,也有人意識到墨雲微對墨雲明來說是個極大的威脅,想要在人還未成長起來之前就先下手為強。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帝主想要看見的場面。
幸好當時的南硯辭已然在幽州試煉中奪魁,名揚天下。帝主将二人分開,不再給旁人比較的機會,墨雲微跟着南硯辭,墨雲明則繼續待在司天監。
“殿下?”時安然看墨雲微長時間不說話,提醒道。
思緒回籠,還真讓墨雲微想起來不同尋常的地方。
她雖在司天監呆的時間短,但她當時的師父好像就是管與仙門交接秘境方面的瑣事。
墨雲微皺眉,道:“我記得,幾十年前确實有一個幻境是漏下的。當時仙門派了十幾個結丹期以上的弟子入萬仙樓,這樓雖遇強則強,但弟子從未有過生命危險,所以當時仙門也并未在意。”
“可出來時隻剩下了一個弟子,還已經瘋了,司天監和仙門問不出來有用的東西。因着出現的幻境比較随機,即便再派人進去也未必是同一個,這事就暫且擱置了。”
說到這,墨雲微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現在看來,那人是真的瘋了,還是故意裝瘋躲避司天監追問,以此來為仙門遮醜,就說不準了。”
“那殿下,我們現在?”
墨雲微撫摸着窗檻上刻着的字,道:“出去啊,不是說夜晚不能出去嗎?但不出去看看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要怎樣破局。”
她看向時安然,笑到:“怎麼,怕了?本殿現在一個渡劫,還保護不了你?”
說完,輕勾了一下時安然的下巴,并沒有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房間。
将軍府的後院分為東西兩院,而他們的房間坐落在西南角,距離門口倒是有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