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分鐘很快過去,打下課鈴前,蔣一茉在黑闆上寫下:“以夢為馬,不負韶華;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大家喔喔地叫起來,也有抹眼淚的,還有說蔣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蔣一茉剛教一年多的書,從他們高二下學期開始一直帶到現在,聽到這話不免感動。
可她又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面哭哭啼啼,于是撐着講台,一手叉腰,說:“行,吳南,你要真想我,往後每一年的教師節如果沒能收到你短信,我就給下屆學弟學妹講你課上睡覺睡得流哈喇子還蹭紀複白袖子上,把紀複白氣得脫了校服扔你頭上,你還大聲問怎麼停電了的糗事!”
吳南:“……”
全班都哄笑。
下課鈴響,蔣一茉最後看了看學生們,揮揮手,雖然也很不舍,轉身後還是感到一身輕松,腳步輕盈地走回辦公室。
終于帶完一屆,等監考完,坐等放假!嗚呼!
紀複白望着門口,這時,一個外班女生探頭探腦,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又終于豁出去喊道:“紀複白,可以幫忙講道大題嗎?”
他站起來,大步走出教室,卻不急着給女生講題,依舊望着走廊裡遠去的身影,直到那身影進了辦公室,才收回視線。
女同學個矮,書又拿的低,他隻好擡手撐住門框,壓低身子去看對方手裡的輔導書,淡淡問:“哪道?”
女生捧着書不吭聲,隻一個勁兒的臉紅。
紀複白見怪不怪,修長食指敲兩下鋁合金門框,發出點聲響作為提醒,“再不說話,又要上課了。”
女生擡手指了指題,“這,這道。”
紀複白:“有筆麼?”
女孩兒遞出自己的筆。
紀複白接過,頓了頓,問:“能在你書上直接解嗎?”
女孩兒點頭。
紀複白提筆便寫,流暢得仿佛那題是他出的,又像是做了千八百遍似的。
女孩兒感到驚訝,又再看一遍題目,确認這題是一道滿星難度數列題,而不是問的1+1等于幾……
門口進進出出的人都投來視線,還有等着和紀複白拍照的,告白的,要聯系方式的……
有個女生等的不耐煩:“都最後一天了還跑來問題,裝什麼。”
紀複白停筆,擡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後者乖乖閉上嘴,繼續安靜地等。
紀複白這會兒隻專注在女孩兒手裡的書上,女孩兒心裡挺受用,望着少年清隽側臉心猿意馬,說:“這兩天放假,我可以每天都找你給我講題嗎,大後天就考試了,我還有點沒底……”
紀複白頭也不擡:“還是找老師吧,我把老師的工作做了也沒人給我發工資。”
女孩兒:“我可以出家教費……”
她話一出口便感覺有點冒犯,誰不知道紀複白每天坐賓利上下學,怎麼會缺那仨瓜倆棗,又改口:“我不是那意思……”
紀複白沒什麼所謂,語氣依舊平淡:“是也沒關系,隻不過我不缺錢。”拿筆敲了敲書,“看題吧。”
蔣一茉回到辦公室,已經坐一屋子的同事。
她拿了水杯,接完水,站在飲水機旁喝起來。
中午那相親對象吃得太鹹,也可能是跟她有仇,趁她上衛生間,跑去囑咐人家煮面的廚師多放點鹽,沒把她鹹死。
這時旁邊有人靠了過來,湊在她耳朵旁壞笑:“原來中午那會兒跟相親對象在校門口親嘴啦?”
與此同時,另一道清朗微沉的聲音在辦公室門口落下——“唐老師。”
蔣一茉一個分神,差點沒被一口水嗆死,捂着嘴咳得死去活來。
救救……
門口的紀複白最快從兜裡摸出紙巾給她,連同那一包也都塞她手裡。
紀複白:“慢點兒喝。”
蔣一茉整個白皙的臉咳得通紅,等終于好點兒,看一眼學生關懷的雙眼,感激道:“謝謝啊小白。”
又對秦勤沒好氣地低聲道:“什麼親嘴,親的臉!”
親嘴親臉意義大不同,很有必要澄清一下。
“小蔣怎麼了,喝個水一驚一乍的?”另一個過來接水的同事高姐笑說。
紀複白此時已經轉去班主任工位,聽唐老頭那番老生常談。
那唐老頭跟學生說着話的功夫,還抽空插了句嘴。
他手裡拿隻筆點着蔣一茉,笑呵呵地說道:“我知道小蔣為什麼一驚一乍,中午男朋友送她回來,在校門口親了她一下,有學生看到還跟着起哄呢。”
“不是男朋友,就是個相親對象,還沒确定關系呢。”蔣一茉解釋。
“那這一親,不就确定下來了?”高姐笑說。
蔣一茉本來打算處處看的,現在沒這打算了。她搖搖頭:“算了吧,這一親,是徹底沒戲!”
高姐:“不至于吧,你們年輕人現在不都很開放的嗎?”
蔣一茉說:“那也得看是誰,對方要是金城武,我二話不說還他一口。”
辦公室都被這話逗樂,全哈哈哈地大笑起來,蔣一茉發現就連紀複白也回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弄得她怪不好意思。
她趕緊拿着水杯回工位,順手掐一把剛在耳邊吓她的秦勤。
紀複白離開後,唐老頭不可避免地繼續談起得意門生,說他之前cmo數學競賽拿了金牌,但還是差一點進國家集訓隊,如果進了就能直接保送清北,真是可惜。
有别的老師接着說:“可惜啥,不憑競賽保送他也是清北的料子,說不定還是狀元,您就放寬心吧。”
唐老頭笑得眯起眼睛:“那不是有風險嘛,穩穩的保送多好,不過他自己心态倒是好,近三次聯考都是全市理科第一,唉,恐怕以後也難遇這樣的學生了。”
蔣一茉翻着抽屜輕輕點頭,對這話表示認同。
這個紀複白,簡直就跟照着書裡好學生模闆長起來的一樣,要成績有成績,要人緣有人緣,要外貌有外貌,要品格有品格,全校幾乎沒有人不認識他,完全擔得上“風雲人物”四個字。
除了,有時候嘴毒一點之外,其他沒得挑。
紀複白沒直接回教室,而是找到剛剛問他題的女生,把剩下的講完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