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公司的狀況你也明白的呀，小祝，資源有限能力有限，這小範都忙成什麼樣了，三天兩頭地奔波，不就是為了你們能好好發展的嘛？”

電話那頭傳來尚存困意但話術驚人的中年經典商務男聲，祝眠更想休眠了。

“我們明白你着急，明白你想快點紅紅火火，好回報我們的栽培，但這個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的啦小祝啊。我們是可以甩甩手，發個律師函，但之後呐？真的起訴那些營銷号？這不現實的啊，律師費都夠再養一個小演員啦。”朱總說到這裡語氣越發亢奮，但十足懂得職場打壓技巧，打起感情牌：“我們也不是沒有幫你呀，前兩天也是花了些大錢幫你攔了點黑熱搜的，什麼整容的什麼私聯粉絲的，這些多重要的啦，要是曝光出來，你還混不混呐？”

祝眠扭過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聽下去。

整容和私聯粉絲，這種無稽之談，本來就不需要多大澄清力度，現在倒也成了公司挽尊的借口了，真是不肯浪費一兵一卒。

他打斷施法，重複訴求：“我要去掃樓，平台我自己聯系，不需要團隊跟，機酒我也可以自費。”

那邊啞了幾秒：“公司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主要還是擔心你現在處于輿論中心嘛，這個心态很容易搞不好，怕出亂子……”

祝眠深吸兩口氣，徹底失去溝通意願：“您同意了就好，其他事我自己對自己負責。這麼晚打擾您了朱總，《長見亭》的慶功宴您可一定要來。”

聽着那邊一陣想打斷卻打斷不得的無意義語氣詞，祝眠把電話挂斷，臉上已經失去一切表情。

他這幾天睡眠質量一般，原本健康紅潤的皮膚略顯蒼白，眼下的烏青也暗下不少。再加上心情不好，整個人都垮垮的，毫無活力。如果被狗仔偷拍到，一定會說他被網暴得情緒崩潰寝食難安了。

想到這，祝眠一把關上窗，拉死窗簾，快速地洗漱一番，重新倒回床上。

他自顧自用自己的片酬定了兩套往返機票，然後點開有幾百條未讀信息的微信，略過那些滲人的紅點，跟平台确認了行程，又點進《長見亭》女主演齊偌的聊天框。

齊偌在一個小時之前給他發了一張圖片。

圖中人身穿暗色古裝，被護腰箍得肩寬腰窄，手持短刃，氣質陰翳，面龐卻殘存幾分稚氣——是祝眠本人在《長見亭》中的定妝劇照。

他飾演的角色叫江倚，職業通俗來講是個刺客，十頁的劇本有六頁都是打戲，是全劇輸出擔當。

這張圖很好，左右都挑不出什麼毛病，除了……很顯然他被摳下來并以人形立牌的形式存在了。

齊偌配文：【掃樓搭檔已備好。】

祝眠打了一串省略号，然後把自己機票截圖甩了過去。

他跟齊偌的關系算是不錯，至少在拍攝期間，他們的合作還是相當愉快的。齊偌這人有野心，想紅，當初其實并不想跟他這個糊咖合作，可搭了一周戲，她居然自行認可了祝眠的專業能力，至此沒再在祝眠面前端過前輩架子。

祝眠短暫地安下心來，把機票訂單共享給小旗，定好鬧鐘，轉臉切了小号去微博搜索宋什懿的大名。

他本意是想看看微博廣場狀況如何，有沒有波及到宋什懿本人，沒想到最先跳出來的是宋什懿本人的官方微博賬号，ID簡簡單單三個字，上面挂了一個“直播中”的标志。

祝眠遲疑幾秒，再三确認自己确實沒登錯号，點了進去。

屏幕卡了幾秒，露出宋什懿本人的臉，正怼在屏幕上看彈幕。

那張臉血色很淺，好像年均日照時間遠低于旁人，鼻梁兩側有些細細淡淡的小痣，大概隻有湊這麼近才能看出來。

“為什麼退學？”宋什懿念出聲，後撤坐回椅子上，垂着眼看鏡頭：“覺得跟想象中不一樣，就退了。”

他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有點濕，臉上一點妝都沒帶，皮膚唇色和虹膜都清淡，整張臉濃郁的隻有眼睛，重睑很薄，形狀前窄後寬，眼尾微挑。

祝眠一聲不吭，安靜窺屏。宋什懿坐在标間的休息椅上，從背景上看确實跟他正在一個酒店裡。祝眠開始回想這幾天有沒有在酒店餐廳遇到過此類人，按理說他如果見到了這張臉會一眼認出來的才對，但事實上，他毫無印象。

他自顧自思考着，宋什懿已經在那頭繼續回應微博熱搜。隻見他拿出另一個手機，對着屏幕展示相冊裡一張關鍵信息打了碼的全英文本科學位證：“放心吧，上過學，不是高中學曆。”

“？”

彈幕裡的路人替祝眠扣問号。

宋什懿的粉絲這下終于有了證據和底氣，七嘴八舌地開始解釋——

宋什懿本科學的是電影導演，去年因為學制原因比國内早一年畢業，又因為出道作品《撞車》的成功，放棄深造，選擇直接回國。後來又是自己參加藝考，考到了首電表演系，進行系統性的表演專業學習。

“我當時覺得既然選擇幹這一行，就還是得好好學習。但可能學院體系跟我的預期存在偏差吧，是我個人問題。”宋什懿心情看起來還不錯，表情很輕松，不知到底算不算話裡有話：“跟其他人沒有關系。”

脾氣不知道怎麼樣，但看起來确實沒生氣。

祝眠揣摩着同行心情，退出直播間，安詳睡去了。

……

第二天，祝眠攜助理小旗，穿了一身存在感極低的黑，戴着口罩和墨鏡飛往京城。他落地回酒店洗了個頭，然後就直接素顔出現在了掃樓直播的後台。

“你就打算這樣站我旁邊？你想被罵不重視劇宣？還是想趁機虐粉？”齊偌端坐在化妝鏡前，周圍有三個人同時負責她的妝造，看樣子已經接近完成時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