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小雞啄米點頭:“這幾天《長見亭》要播到大結局了,黑帖長勢喜人哇。不過已經全部錄屏截圖取證了,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
祝眠隻吃六七分飽,他被煩得胃口也好不起來,丢下筷子起身:“發我微信上。我歇會兒去。”
他說着“歇會兒”,實則極有目的性地走到了片場。
《真作眼》劇中案件錯綜複雜,主角于其中抽絲剝繭、偵破奇案。由于設置的劇情和場景過于混亂,劇組特地分了A、B兩組進行同時段拍攝,節省成本。
祝眠所在的單元劇情都在B組,而宋什懿全在A組,兩人雖然都在同天通告單上,但還沒在劇組見過面。今天正巧,宋什懿演的角色大概是落網被抓了,兩組都在攝影棚裡搭的審訊室拍攝。
祝眠雖然沒演兇手,但算個嫌疑人,也有審訊戲,前兩天已經拍完了,都在三條以内過。他搬了個小椅子,跟副導打了個招呼,坐在監視器後面看宋什懿演戲。
兩個警察坐在對面,宋什懿一個人戴着手铐腳铐,很松垮地癱坐着念詞,應該是在對戲。這段台詞格外長,他劇本卻沒放在身邊,閉目養神自己背着,一點沒磕絆地背完了。
演員就位,攝像機開始錄制,收音麥被舉起,懸在畫面外的審訊桌上。場記打闆,導演按下對講機,倒數三二一:“開始。”
正式開拍,宋什懿沒有收起那副懶散的肢體狀态,隻當作鎖铐全然不存在那樣,看似态度極其不端正,但表情卻不戲谑,反而很沉靜。
他頭微垂着,擡眼看對面的警察,眼珠因此懸起,露出不太正派的下三白。
——看得祝眠不自覺皺起眉,隻是一種好心的擔憂。但宋什懿的度把握得不錯,沒有為了效果把表情做得太過,他仍然保留了自然感,眼周肌肉都在施力,演繹出一種刻意為之的僵硬。
祝眠立刻意識到他所飾演的角色是什麼,一個近乎天才的犯罪者,最終被抓住把柄、一朝落網。
這場戲長達三分鐘,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松了口氣。
祝眠沒跟着在監視器裡看回放,他看得已經足夠清楚,這場戲應該可以被一遍過。
他回想起前幾天晚上宋什懿的直播,覺得宋什懿說的退學理由是對的。宋什懿确實不适合表演系的風格,大部分主流表演風格講求解放天性、融入角色,尋找自身與角色共同的情感支點,通過經驗去外放,也就是傳統所說的體驗派體系。
包括祝眠自己在内的大部分表演系學生,都靠這種方式支撐表演的情感爆發。
但宋什懿的表演風格,說不出是受角色類型所限,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有一種難以察覺的控制感。
他完全不會有一分一毫多餘的表演,祝眠甚至覺得他會提前觀察現場的鏡頭方位,拍不到的地方都懶得調動一絲肢體和表情。
比如說現在,導演還沒說這條過沒過呢,他居然已經整個人撐着桌子坐直了,完全脫離出角色狀态,隔着審訊室的玻璃朝祝眠小幅度擺擺手……打了個招呼。
祝眠無語了,被迫一秒挂上營業微笑,回了一個招呼。又迅速面無表情看回監視器,假裝自己在認真觀察。
很會投機取巧的表演方式。祝眠偷偷評價。
應付目前日常的戲份還好,反正劇本都自己過眼,角色也都是個人争取。但要是之後拿到更出彩的角色,遇上什麼情緒大起大落的重戲,就極其容易露怯。
不過這都與他無關。話雖難聽,但同行過得不好,他才能過得好——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祝眠被黑得這麼體無完膚。
更重要的是,祝眠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他感覺宋什懿對他的态度十分正常,甚至還有些友善,且從性格來看,這人應該也不是愛在生活中無時無刻不表演的類型。
這樣說的話,宋什懿大概率是個好人。
祝眠若有所思。
……
這條果然過了,宋什懿對此毫不驚訝,看祝眠沒怎麼搭理自己後,又癱了回去。
下一鏡不用他演,隻用留個背影給對面的演員搭戲,所以一時沒人管他,他無聊得隻能玩自己手指。
由于拍攝角度的變換,機位和燈光都需要進行調整,短時間内不會立刻開拍下一個鏡頭。因此,祝眠在一窗之隔外也是既來之則安之,沒再想着審視宋什懿的表演,隻是專心等着看戲。
暫時休息的美術組坐在一旁的小馬紮開始聊天,聲音很小,但距離太近,祝眠免不了聽到一部分。
“他來這裡幹什麼,蹲三十億的?”
祝眠:“……”
“看他倆沒對手戲我還覺得可惜呢,還好有人懂事哈,會自己上門找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