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醫生說眼球沒什麼損傷，視力要看檢查結果。”梁铮對此也一陣後怕，狠狠揉了揉發麻的眉心。有道傷口就劃在宋什懿左眼下，幾乎是蹭着卧蠶的邊緣，乍看過去完全看不出傷在哪裡。

她趕到的時候，宋什懿剛被威亞拉回樓頂，捂着眼睛疼得睜不開，隻能看到自側臉流下的血痕——

梁铮隻以為兩個人的職業生涯都要在此斷送了，險些一口氣把自己背過去。

思及此，梁铮歎了聲氣：“還好别的傷口都不在臉上。”

祝眠沒接話，擡眼看向緊閉的診室，手指不自覺握住另側手腕，指腹緊貼脈搏。

其實羽絨服根本遮不住多少，無論是顔色還是氣味。

祝眠松開手，逃避那種皮膚間粘連的詭異觸感，鼻尖卻還是一直在嗅到血腥氣，糾纏着不放他喘息。

他其實沒敢看傷到的具體部位，隻知道最吓人的一處大概是在側頸，因為宋什懿的手就按在那裡，手中意圖止血的紗布逐漸被血色擴散。

這足以讓人聯想到最強烈的威脅，幾乎讓當時的祝眠整個人大腦一片空白。

那種無法思考的空蕩一直延宕到現在，像被剔除内裡，僅剩空心，凍得肩膀都在微不可察地顫抖，卻感知不到寒冷。

不記得過去多久，診室的門被打開，那種肌肉的戰栗才被擠壓，祝眠借此站了起來。

見醫生走了出來，小方連忙沖上去：“縫合得怎麼樣了醫生，會留疤嗎？”

“都處理完了。脖子肯定是會留點痕迹，臉上傷口不大，濕性愈合下來應該不太明顯。”醫生語氣溫和地解釋着。

小方聽完差點哭了，卡在哽咽的邊緣保持禮貌：“好的，謝謝醫生……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是還沒醒過來嗎？”

醫生卡了一下：“呃……局部麻醉，他術中一直是清醒的。”

至于為什麼不出來，門内護士完成收尾工作摘下口罩走了出來，接上了話：“誰是他助理啊？他說接受不了自己衣服上全是血，喊他助理拿套換洗衣服過來。”

小方：“……”

小方左右環顧：“我……我打車回去拿一下？”

“不用。”祝眠清了下嗓子，聲音還有些許久沒發聲的低啞：“我喊小旗帶來了，人剛到門診樓。”

一分鐘後，小旗喘着粗氣趕到診室門口。

祝眠甩了甩快要失去知覺的手，接過衣服，對着擋在面前的小方，主動道：“我來送吧。”

小方不尴不尬地撓撓頭：“呃，那個……他剛剛給我發微信說……”

看着祝眠冷淡的面色，小方硬着頭皮繼續：“說……喊我去。”

原話是千萬别讓祝眠進來。但小方不敢說。他心虛地緊盯着祝眠，想要将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敏銳感知，但并沒有捕捉到半點。

祝眠拿着衣服，着力很低地與之對視，聽完了也一句話不說，木着臉轉身直接進了診室。

“砰”一聲，祝眠反手帶上了門，把一衆人隔絕在外。

小方左看右看：“……不關我事了。”

……

診室内，明亮冷冽的頂光刺得眼睛發疼，祝眠用力地眨了眨眼，向深處走去，在被拉開一半的醫用床簾外站定。

宋什懿正在裡面無所事事地坐着。

聽到腳步聲，他松了一口氣，随手掀開礙事的床簾，直直撞進了祝眠低垂的視線——

即便有局部麻醉阻隔傳感，宋什懿還是感到後頸一緊。

他自知理虧，果斷地松手，轉而去拉住祝眠，卻被冰得一下卡殼，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你就穿這麼點來的？”

祝眠沒搭話，把衣服從袋子裡取出來，一言不發地看向宋什懿。

這人愣得兩秒鐘沒動，祝眠就直接上了手，一顆顆解開衣扣，很公事公辦地幫宋什懿把身上那件沾上血迹的衣服褪去。

局麻的擴散力度應該還是比較強大，宋什懿感覺自己整個上半身都被麻醉了，僅能感受到被祝眠觸碰時的輕癢，但還沒來得及仔細辨認，就稍縱即逝。

“我……咳。”宋什懿不受控制地緊繃住肩背，用力得線條格外明晰。

幾段頻閃後，他終于回想起自己惦念了一路的安慰：“我……就是擔心你看到了害怕，其實隻是看着吓人，沒什麼生命危險的。”

宋什懿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可信度，趁麻藥還沒過，抓着祝眠的手去觸碰那些慘白的紗布。

手指尖觸碰到側頸，宋什懿努力放輕語氣：“最深的一道在這裡，已經縫好針了。”

又用臉頰撒嬌一般地蹭進掌心，小指的最後一個指節觸及左眼下睑的醫用敷貼邊緣。

宋什懿眨眨眼，睫毛很輕巧地掃過：“這裡隻劃到了一點，醫生說會很快恢複好的，不會耽誤拍戲。”

祝眠縱容着宋什懿的動作，目光也跟着一點一點在那些已經被處理好的傷口處粘連，沒有别的反應，但莫名看着很難過。

難過得宋什懿也逐漸說不出話，隻無能為力地放任祝眠鼻尖和眼睑被凍紅的痕迹逐漸為另一種原因擴散。

随後融解出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