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終于被通過可以大幅度呼吸的準許，祝眠的胸廓急劇起伏，刺破那層觸不可及的解離，釋出第一聲泣音。

……

宋什懿一直認可祝眠是個情緒較為内斂的人。

心思需要猜，生氣或難過會先自己消化，不顧好的或壞的結果，得全憑運氣蹚過祝眠個人的定奪，通過了，才有機會為自己辯解幾句，而不是陷入新一輪的擱置。

所以他從沒想過第一次在片場外看到祝眠哭，就直接目睹一場呼吸性堿中毒。

“小口一點喘氣啊……”宋什懿用手掌覆蓋住祝眠的下半張臉，努力減少被吸入的氧氣。

效果并不太好，宋什懿想出去找護士幫忙，卻被祝眠按着大腿制止住。

……分明還流着眼淚，哭得喘不上氣，凍得蒼白的皮膚也自下湧上些窒息的潮紅，卻還是倔着脾氣抓着宋什懿不放，甚至張開嘴去咬宋什懿的掌根。

并不疼，宋什懿的指節顫抖一下，不慎從指縫中洩進空氣。

祝眠用自己的手指補上了那份空缺，糾纏幾陣後，堪堪回到正常的呼吸頻率，這才松了口。

掌心濕潤，像季風期蓄起的小型湖泊，流經腕骨骨節，懸而未決。

祝眠的聲音還摻着潮濕的鼻音：“别想躲我。”

宋什懿用手背拭去祝眠臉頰上的水痕，覺得自己在利用自己的傷勢。

祝眠是很獨立的物種，偶然增加的粘人值一定有成因。他因此聲音不由得放得更輕：“我隻是不想再被你看到不好的樣子，又不是不跟你見面了。”

“誰管那些。”祝眠語氣很生硬，臉色也沉。

隻可惜剛哭過，現在也沒能停下，眼淚斷線一般，話卻往外砸：“你想我怎麼做？什麼都不知道地站在樓下等着各自都有事做的人？還是先回劇組等你長好了再來見我？”

“欸。”宋什懿對這些眼淚全然應接不暇，越擦越亂：“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祝眠搖頭，難纏地保持冷靜，繼續質問：“至少在這個劇組裡，難道我不是你最親近的人嗎？”

這是祝眠第一次敢于把話挑得這麼明确，宋什懿被砸得喉嚨幹澀、目眩神迷，居然一瞬間沒能說出話來：“我——”

“為什麼你不想依賴我？是我，不夠可靠？”祝眠不帶情緒地問道。

宋什懿逃開直視，其實并不想回答，但更不想讓祝眠繼續哭下去，支吾着：“……難道不是因為我沒名沒分？”

他知道說出這句話或許會帶來什麼後果，但還是硬逼着把局面推到了這裡——真是很着急，也很不貼心，很不合時宜。

診室陷入僅存呼吸的靜默，宋什懿對此并不意外，所以也沒太失望。

他甚至松了口氣，語氣輕松地轉移話題：“那個，我們過會兒就出去吧，病房有床可以休息。”

祝眠閉上眼睛偏過臉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

“……等一下。”

“哦。”宋什懿又不動了。

祝眠擡手，粗暴地用袖口擦掉臉上所有殘存的濕潤，全然辜負宋什懿方才的小心翼翼，用力得側臉的皮膚都泛起紅痕。

大概隻用了十幾秒鐘，他再轉過臉來時，除了生理性的眼睑充血以外，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痕迹。

“好了。”祝眠伸手過去扶住宋什懿，想借此把人撐起來，卻聽門口傳來一陣卡得很準的敲門聲。

門外，宋什懿的經紀人楊期正側耳貼在門闆上，一圈人圍在左右密切關注。

“好了嗎？也該好了吧？”小方猜測。

“他倆在裡面幹嘛呢？”小旗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麼話能說這麼久？”

梁铮疑惑：“他倆關系已經這麼好了嗎？天天拍戲還能不相看兩厭？”

謝與柯歎口氣：“完了。”

“诶诶诶——”

門突然被從内推開，堵在門口的小旗連忙讓路，又被祝眠的臉色吓了一跳，關切道：“怎麼樣啊沒事吧？”

“有事。”祝眠答得并不負責。

透出診室的門縫被敞得更開，這才露出另一側的宋什懿。他臉色因失血而蒼白得過分，唇色更是格外慘淡，卻還顧得上解釋：“不嚴重，現在也沒什麼感覺。”

楊期也看得直皺眉：“這還不嚴重？再深點問題就大了……現在也沒好到哪去，你不打算上鏡了嗎？”

他越想越來氣，轉過身針對謝與柯：“拍什麼威亞戲能沖着臉跟大動脈撞？沒請替身嗎？出這麼大事故找誰負責？”

“事故原因我會親自調查。”謝與柯的臉色也好不起來，語氣鄭重：“來的路上我也已經報警了，劇組各部門和威亞公司都會全方面配合，絕對會給你們一個說法。”

她提起一口氣：“對不起。這确實是劇組的問題，我向你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