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個。”
“我要這個。”
一人與她異口同聲,雲洇隻覺聲音有些耳熟,轉頭看去,竟是多日未見的唐季揚。
唐季揚也是意外,他似乎重病剛愈,還帶着鼻音:“真是湊巧,沒想到在同一個攤子看上同一盞燈。”
“你怎麼,能出來了?”
“自然是冒牌貨已經被抓到了。”唐季揚笑道:“因此我才不用錯過如此熱鬧的乞巧節。”
雲洇直勾勾盯着他,雖然面容依舊,但總覺得有些陌生。
“幹嘛一直盯着我,雖然小爺風流倜傥,但就算是乞巧節,也不能這樣吧?”
聽到熟悉的話,雲洇收回目光,心想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許是李瑜等的時間久了,她跑了過來,本想嚷嚷怎麼還沒買好,餘光撇到雲洇,驚喜道:“花環姐姐?你也在?”
唐季揚教訓她:“沒禮貌,要叫雲姐姐,什麼花環姐姐。”
“因為做的花環好看,所以是花環姐姐呀,季揚哥哥,我的錦鯉河燈呢?”
唐季揚正要說錦鯉河燈被挑走了,我們去下一個攤位買,這時雲洇卻已經提了兩盞燈過來,把其中的錦鯉河燈遞給李瑜:“你的河燈。”
“謝謝花環姐姐。”李瑜正要興奮接過,卻被唐季揚攔住,他說:“這是人家的燈,我們去下一個攤位買。”
李瑜抱着燈不肯松手:“才不要!花環姐姐都給我了!”
“嗯,我給你了。”雲洇笑着說。
“這是你先看上的,不好吧……”唐季揚有些不好意思,要去再給雲洇買一盞。
雲洇攔住他,說:“沒關系,這是你救了我的微薄謝意。”
“這怎麼能一樣?”唐季揚還是堅持給雲洇買了盞荷花燈,自己則選了個普通的,雲洇盯着他手中那盞燈,許久才回神。
“這位婆婆就是花環姐姐的親人嗎?阿婆好。”李瑜乖巧地同王阿婆打了招呼,又說:“今日難得如此湊巧,不如我們一同去放燈吧?”
雲洇想與阿婆獨處,便要拒絕。
但因她此前對青姨說自她昏迷後,唐季揚對她處處照顧,而李瑜亦可愛有禮,阿婆對兄妹二人頗有好感,率先同意了。
無法,雲洇便隻能與他們同行。
沿着河邊走,唐季揚兄妹在前,雲洇二人在後,水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他們背着月光而行,在路堤上慢慢踱步,與搖曳的柳樹一同構成幅剪影。
放燈處已聚集了不少人,還未飄走的各式河燈熙熙攘攘擠在一起,金燦燦地挨在一塊,像水中金月。
點燃燈芯,四人手中捧着的燈也亮起暖黃的光。
李瑜率先将燈放入河中,邊放嘴裡邊念念有詞:“希望爹娘安康,兄長高中,我能一輩子有好吃的……”
“笨蛋,”唐季揚笑罵:“哪有把心願說出來的?再說你許的也太多了。”
“不說出來神仙怎麼會聽得到?”李瑜固執己見,非說出來不可。
真是天真爛漫,雲洇老氣橫秋地笑了笑,完全忘了自己不過比李瑜大三歲罷了。
王阿婆萬分虔誠,她閉眼高捧着河燈,于水邊祈禱許久。
見李瑜和青姨都要好一會才能放完燈,雲洇走近唐季揚,将随身攜帶的紙條遞給了他:“你之前給我的紙條,我隻用了第一張,第二張沒看。”
似乎已經将這件事忘記,唐季揚滿眼茫然,直至接過将它打開,看清上面所寫内容,他才恍然大悟,卻又一臉意外,盯着雲洇,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什麼?”雲洇奇怪問道,她仍舊覺得,今晚的唐季揚有些奇怪。
“沒什麼。”唐季揚笑了聲,意味深長又諱莫如深:“你拿着它吧,再過幾日,興許你能用上。”
雲洇覺得好笑:“我就要離開虔州,怎麼還能用上?”
看着唐季揚熟悉的臉,雲洇心中愈發不安,她問:“你還知道,第一張紙條上寫得是什麼嗎?”
“那還用說?牆石出月,對不對?”唐季揚答得不假思索,又笑嘻嘻說:“你不會懷疑我是冒牌貨吧?”
“……我才沒有,倒是你寫得稀奇古怪,我念給郝大夫聽時都不知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
“小爺我明明是橫着寫的好不好,又想詐我?”
見李瑜和阿婆已經放完了燈,他捧燈對雲洇說:“我們也去放燈吧?”
雲洇“嗯”了聲,本是單手拾燈,變成了雙手捧燈。
“你許什麼願?”
“我……無願可許。”
“無願可許你還捧着它?”唐季揚笑道。
“是真的。”
阿婆三月後離世,她從此孤身一人,的确無願能許。
但是,她看了眼假扮成唐季揚的那人,低頭朝着花燈閉眼許願——
唐季揚,你救了我,所以我把我的願望送你,希望你能順利渡過此劫。
緊接着,她就把自己的燈輕輕放進水裡。
那精緻的荷花燈順着水流飄下,融入水面上浮着的衆多祈願燈中。
這些承載着百姓祈福的河燈若逐浪金魚,迎着銀月光輝,像是與天上銀河遙相呼應的凡間金川,連綿不絕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