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商場廣場,一幫人圍聚在三米高的冷杉樹下慶祝二次元偶像的生日,手機拍着大屏幕,高舉着,正在一起激動倒數。
少年少女青春洋溢,臉上有熱盼。
車内,葉明禮看了他們一會兒,觀察了那些小年輕一陣,浮了笑,往前倒個四年,他們三院一幫人也是這麼到處閑晃,在課餘之餘樂此不疲地找樂子。台球館、遊戲公會活動、演唱會、賽車場.....海宜市,哪哪都有過他們的蹤迹。
但現在工作應酬多了,有時間,他卻隻想回家也隻想找談小護士,根本沒外頭這些人的閑情逸緻和活力。
他打了個哈欠繼續等候着下車的兩個人。
和薛芙一樣,也是一刻也閑不下來,手頭先回複了在天府雅苑等着的朋友的信息,又問了問女朋友值班情況......
直到一兩條信息之後,車門重新打開,宋濯買煙回來,扔了包1916在中控台。
葉明禮自然而然地挺坐了起來,接過煙,拆包裝找打火機,想打散酒意。
也溫笑繼續着方才話題。
“叔住在哪個醫院,我找一天去看看他。”他笑,“但為什麼不在三院,是信不過自己人?”
宋濯摩挲了下微涼的掌心,被外頭的那幫年輕人乍然驟起的歡呼聲引了下注意力,淡回,“三院太多他的老朋友,他堅持得換間私密性高的。地址,手機上發你。”
随手,他拿起了手機,轉發了個地址給葉明禮,還有一條要轉給後座的人。
信息倏地一聲出去,一條順利到達,毫無阻礙。
另一條帶着紅色感歎号。
宋濯也才想起來,自己被拉黑了,躺在薛芙的黑名單裡已經好久,一直沒有解禁。
後座,薛芙的手機近在咫尺,沒帶下車,正在嗡嗡鳴響,界面上彈跳出了個性化貓咪頭像,熄了一會兒,又接着來。
他微蹙眉,也沒說什麼,耳邊聽着葉明禮收到了信息後在繼續說着,“柏舟叔真是一如既往地要面子,可無論得什麼病都挺受罪的,靜瀾姨也擔心壞了吧?”
煙買回來,就扔在中控台,視線内又找不到打火機了,宋濯輕靠回了椅背,手機也放回中控台,手搭在方向盤上,輕敲着,不可聞地歎了氣,應話。
“恩。”
繼續下去的話題很多,從長輩的住院安排到比賽,再到這個月的工作安排,兩人一對,竟然接下來兩個星期,都碰不上彼此行程。
年底了,都是大忙人。
“送你們回天府雅苑,看完松太,我就走。”
“這麼晚了,還要走?”
“在首都有事。”
宋濯還是神情恹恹的,單眼皮耷拉,有種疏冷厭世感,他食指點着,倒數着時間,看似耐心也看似沒耐心,但總歸比在騰亞賽車場的時候溫了許多,在那個場合裡,都見不到他有半絲笑。
不是熟悉的那個同他們說說笑笑放肆玩樂的兄弟,而是很冷肅專注、有種高于同齡的成熟、也有賽車競技手的傲然感的宋濯,混合起來,就是葉明禮今天深深體驗到的那種陌生感。
隔着層看不見的罩,隐隐有距離。
意識到旁座沒接話,宋濯轉頭,打破寂靜,笑問,“怎麼了?”
這一笑,又瞬間打散了葉明禮心頭的顧慮。
“沒事,你說你這打火機又放哪裡去了,老半天我一口煙都抽不成。”
“我不買,你還不抽。”
葉明禮插科打诨笑答,“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其實,宋濯,還是對朋友親和的宋濯,也沒變。
葉明禮也覺得薛芙說得對,哪有人會因為身上多了些标簽而變得不同,純純一些莫須有的虛榮在作怪。而且他們共同經曆年少,有許多共同患難記憶,别人根本不懂,也插不進來。
比如葉明禮這會兒拿着抽不了的煙,又不想下車買,嘴裡抱怨,視線裡轉着轉着,就留意到了宋濯骨節邊的那條十字鍊。
可能也是被外頭穿着制服,又背着雙肩包一臉稚嫩的學生感染,他回憶起了學生時代,也就是高中的時候,宋濯和薛芙也有這麼一條十字鍊。
他煞有其事問身旁人,“宋濯,說實在的,你當時知不知道靜瀾姨為什麼在考試前給了你和薛芙整了這麼一條十字手鍊?”
敲在方向盤上的手停頓了下,宋濯凝眸,“你怎麼知道?”
“那看來你們都不知道。”
葉明禮想起這件事都浮笑了,在多年後的今天侃侃而談。
他們的家長都是三院的職工,早年得益于分房政策,很早就有了安穩的小窩。叫“天府雅苑”的三院家屬院社區,連着大學,占地上千萬平方米,面積大,像個公園一樣,綠化也有、湖泊也有,幼兒園也有,小學也有,人口不算少。
但是,小區裡的消息卻可以迅速地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
也就在他們這一幫人剛升上高三的上學期,家屬院裡一個小孩早戀被家長抓到,并且帶到三院修補處.女膜,就這麼平地一聲雷,讓他們那一片區的家長們瞬間如臨大敵,背着小孩們私下建了個群商量對策。
就怕他們這群同齡的少年少女日處晚處會早戀,發生道德問題。
家長們火速地拉着他們一堆小孩,東敲敲西打打,繞了好多問題,來打聽他們有沒有早戀,或者有沒有聽說朋友哪一個有苗頭。
要扼殺于搖籃裡。
一場車輪戰後,也不知道是誰,就爆出了宋濯晚自習曾經被女同學叫走、并且和人在天台談了兩節課才回來的事。
當時的宋濯母親,天府雅苑小區業委兼活動中心主任的葉靜瀾女士得到了消息,表面上不聲張,但是背地裡兒子去上學或者是去車隊訓練的時候,她就進他房間查蛛絲馬迹。
宋濯有逆鱗,敢做自己的主,為賽車搬出家門,骨頭硬。所以她一點都不敢大張旗鼓查,也一句不敢明面問。
很小心。
剛開始是沒找到些什麼,葉靜瀾也覺得自己的兒子盤順條淨,從裡到外養得很好,有禮貌懂交道,學校成績和賽車興趣都好到讓其他家長豔羨。
年紀輕輕,甚至還能拿獎金倒補家裡開支了。
而且從外到裡也沒有發現過宋濯有什麼不端正思想,除了抓過幾次抽煙問題,其他都如小白楊一樣,冷疏雅正成長,風光霁月的。
葉靜瀾查着查着,都覺得是自己聞虎色變,大驚小怪了。
但,小道消息陸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