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走到跟前。
平安夜,屋内的人在分食蘋果,分享溫馨,他拿了一半紅彤滴血似的的蛇蘋果,懸提到薛芙眼前。薛芙禮物送得不得體,就沒拒好意接了過來,也沒防備地咬了一大口。
但瞬間,清冷的面龐都皺了起來,酸得牙齒都在軟。
蘋果看似熟透紅豔,表面凝光,實際汁水沒多少,幹粉幹粉的,果肉青澀。
“誰買的蘋果啊,是壞果。呸呸。”
宋濯敲了下她額頭,滾了手中剩餘另一半在茶桌上,微揚了下颌,閑閑提醒,“你的。”
“我沒買啊。”
但薛芙很快也就想起來了,她是沒買,宋濯的禮物她也一點沒用心準備,是随手從大禾美術館的營銷滞銷品裡挑的。
禮物分量太小,很輕,她還随後塞了員工節日禮物,一起放進大禾美術館的文創袋子裡,然後轉交給了霖哥。
當時那麼給,是因為還在氣頭上,不想用心,萬分敷衍。
而現在未婚夫都變成前男友了,她送不出去随手而就的禮物,就顯得有點尴尬。
哪知道這裡頭還有一顆酸到掉牙的蘋果,就更說不清了。
茶桌上的另一半蘋果有齒痕,宋濯明顯吃過,受害過。
薛芙将果渣子吐了出來,揉揉發酸的腮幫子,怨聲怨氣,“下次補。”
宋濯眼神微點了下她。
薛芙人一半在暗裡,一半在月色裡,竹廊的水銀燈都沒開,朦朦胧胧的,隻有室内客廳裡半斜的暖光照了點光明出來,她微醉微晃眼,看不太清宋濯表情,也不确定他指什麼,于是擡手,皺眉問,“要煙?”
煙已經抽了一半。
手上的卡比龍還是屋裡頭的小夥伴讓試試的新玩意兒。煙管很細,隻好看,口感溫和,還沒宋濯給的和平煙夠勁。
“讓個座。”膝蓋碰了她的小腿,椅子四五張,就得挑她踏着的那張。
找事無疑。
但她也沒打算找宋濯事。
薛芙把腳挪開,腹诽,說,“别挑我迷登的時候來找我茬。禮物找個我有的能負擔的,你到時候,告訴我就是。”
宋濯坐下,微靠茶桌,側轉了臉,問,“我說了,你就給?”
薛芙有點警惕,将咬了一口的酸澀蘋果放在桌上,人往後靠,察覺自己給的範圍太大了,抱臂就說,“我送個禮物,還得看你臉色啊。挑什麼我選,你給個搬家後的地址,我寄過去。”
宋濯浮笑,伸手,護了下差點滾落邊緣的蘋果,他重新置放好,繼續在夜色下閑坐,長腳延伸在有錯落的台階上,溫溫慢慢,也在散酒意。
“這個地址,可能不在國内。”
薛芙不知道,微微詫異了下,要移民嗎?可想想林若瑤是外籍華人,如果他們有要成家的想法,這個家的确也該搬到一起去,是新加坡還是美國來着?
也......不太重要。
想到之後他可能移民,見得更少了,她愉快,話音輕快,不經意間有梨渦,“那這禮物,我也不用送了。”
宋濯可不滿意她嘴邊的那抹笑,認真側看着她,微傾身,“我也沒說不回來。你就得那麼高興?”
薛芙都高興不到三秒,摸了下泛酒意溫紅的臉,是太明顯,笑容都挂臉上去了嗎?
剛想重塑下表情,卻先又挨了一下子。
這次不是額頭,而是壓制不住笑意彎浮的嘴角。
她扯開臉,踢了宋濯一腳,輕,卻讓宋濯吃了點苦頭。他皺了眉心,抓了她的腳踝壓下。她腳在他掌心抽不出來,踏在軟肉上,就更踢,他也懸握得更緊。
“你剛剛碰蘋果,沒洗手!”
“自己的口水,都嫌髒?”
“是嫌你的。”
兩個人就得一見就掐,動靜不小。
可忽地,外頭聲響,薛芙掃了一眼院外,原本溫頓的眼瞳急促,沒提前招呼,一把抓皺宋濯衣服,大力扯到跟前來,緊張兮兮讓他,“擋一擋。”
也很順手就将煙套放給了他,微抹了下唇邊焦。
宋濯接過,煙夾在指縫,三兩下轉到了食指間,見她那麼驚雀,也知道後頭來了誰。
他微微提了煙管,稍稍離她遠些。
轉而也側頭笑,留意後頭,“不是說已經不是十幾歲小屁孩了,怕什麼。”
薛芙話都沒能應,借着影子看遠處,隻噓他,“别說我在。”
身後,牆頭上幾株茉莉花盆栽沒人打理,綠葉變黃,枯萎了,在根莖上搖搖晃晃,碰上白雪,直直下墜。
落葉隙間,有人停了車在院門口。
車頭燈滅,主駕駛的男人摩挲了手掌,先下車撐了把傘,小跑到副駕駛,開門,将副駕駛的女人接出來。
下車的,風姿綽綽,五十歲的年紀依然婉約有韻味,遠遠能認的,是薛芙的母親,吳鳳君。護士長今天打扮得漂亮,穿着雙排扣大地色嵌毛絨邊外套,提着小白鳄魚皮包,嘴上有紅脂,頭發也盤在了後頭,柔淨明豔。
他們一起走過宋家門口。
留意到燈光,吳鳳君意外,沒想到宋家有人在,停了腳步,隔着一道鎏金栅欄鐵門,同裡頭的人彎眼打了招呼,“宋濯,你回來啦?”
宋濯謙謙,自然應了,“剛回。鳳君姨,晚上好。”
“你爸媽也回來了嗎?”
“沒,今天就幾個家屬院的朋友聚一聚。”
“朋友聚會啊?那薛芙也在?”
宋濯笑笑,搖了頭,“她忙。”
吳鳳君就也沒多問什麼,溫啐了句,“那丫頭一天到晚的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朋友難得回來一趟,也沒來看看。”
她轉而溫笑和宋濯吩咐,“那你們都沒碰上吧,她和你說了沒,她三月打算訂婚,酒席我們兩家還在問廟裡師傅求個具體的好日子,到時候你得來。”
宋濯沉眸,并沒被告知這事,甚至聽葉明禮說,他并不在被邀請行列,本來要說沒有,話都出口一個“沒”字了,背被人推了下,還被捏了下,他就改口,違心,“提過。”
“說了就行,一定要來。”
“嗯。”
簡單招呼,吳鳳君身旁的男人聽着吳鳳君介紹廊下的人是薛芙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幫過不少學業的事,還是死黨,他就也朝宋濯同步也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