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裴柯令親昵主動,柳涵苔問道:“師父,你認識此人?”
裴柯令手上動作微微一滞,眼神一抹難掩的疲憊,如實道:“他是你師兄。”
柳涵苔聞言一怔,上前一步仔細端詳床上之人面容:“師兄?可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裴柯令收回手,目光落在遠處搖曳的燭火上:“他叫程景研,是我年輕時收的徒弟。”
柳涵苔探究地觀察着師父神色,正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裴柯令卻像趕蒼蠅般把她趕走,“明日你還要忙裳绮閣的事情,早些休息去吧!”
柳涵苔被師父推出門外,木門在身後輕輕合上。她站在廊下,夜風微涼,吹散了方才屋内的藥香。
屋内,裴柯令靜立片刻,終是歎了口氣,重新坐回程景研榻邊。
他凝視着那張蒼白卻依舊熟悉的臉。比記憶中更瘦削,眉宇間多了許多風霜,卻仍帶着年少時的倔強。
“二十年了,想不到我們還能重逢…”裴柯令低聲喃喃,那雙充滿故事的眼眸帶着難掩的蒼桑與疲憊。
窗外,柳涵苔并未離開。她蹲在窗下,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動靜,可屋内卻再無聲響。
她咬了咬唇,心裡翻湧着無數疑問,師兄為何重傷?師父又為何避而不談?
正思索間,遠處傳來腳步聲。柳涵苔連忙蹑手蹑腳地離開。明日,她定要查個明白。
剛打開慈安堂連接後院的木門,迎面撞上正要開門而入的柳玄褚。
柳涵苔猛地被撞得後退一步,險些失去平衡,好在及時扶住了門框。
她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柳玄褚那張略帶驚訝的臉龐。“玄褚,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過來找你,每天這麼晚歸,是不是裳绮閣出現了什麼問題?”見柳涵苔無事,枊玄褚懸着心終于落地,便轉身往回走。
柳涵苔跟在他身後,慵懶道:“嗯,這幾天的确碰到了難題,不過都解決了。”
柳玄褚側目看她一眼,月光下她的側臉略顯疲憊,卻掩不住眼中閃爍的光芒。
他放緩腳步,與她并肩而行:“解決了就好。不過下次别熬這麼晚,我讓廚房給你留了宵夜。”
柳涵苔聞言眼睛一亮,笑道:“還是你貼心。”
兩人沿着回廊緩步前行,夜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
柳涵苔忽然停下腳步,猶豫片刻,低聲道:“玄褚,你可曾聽師父提起過一個叫程景研的人?”
柳玄褚眉頭微蹙,思索片刻後搖頭:“從未聽過。怎麼了?”
柳涵苔将方才在師父房中所見簡略告知。
柳玄褚聽完,驚喜道:“師父竟有舊徒?那我得去看看!”說罷,他就要向慈安堂跑去。
柳涵苔一把按住他肩頭:“多大人了,還毛毛躁躁!師兄身受重傷,需要休息。況且,剛剛我就是被師父趕出來的。你去,也不見得師父會額外開恩。”
柳玄褚被她一按,腳步頓住,回頭時眼中仍帶着興奮:“可那是師兄啊!師父從未提過還有别的徒弟,你不覺得奇怪嗎?”
柳涵苔輕哼一聲,壓低聲音道:“當然奇怪,但師父明顯不想多談。你貿然闖進去,隻會惹他生氣。”
柳玄褚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那……我們偷偷查?”
柳涵苔挑眉:“怎麼查?”
柳玄褚神秘一笑,湊近她耳邊低語:“師父的書房裡,不是有個上鎖的舊木匣嗎?我小時候就好奇裡面裝了什麼,但師父從不讓人碰。”
柳涵苔眸光一閃:“你是說……”
柳玄褚點頭:“今晚師父肯定守在他房裡,我們正好有機會。”
柳涵苔猶豫一瞬,但終究抵不過心中好奇,點頭道:“好,但若被發現…”
“放心,我背鍋。”柳玄褚拍拍胸口,笑得狡黠。
兩人悄然折返,繞開慈安堂,直奔裴柯令的書房。
夜已深,月光透過窗棂灑落,映照出屋内陳舊的典籍和藥櫃。
柳玄褚輕車熟路地摸到書架旁,從暗格中取出鑰匙,低聲道:“小時候調皮,偷看過師父開鎖。”
柳涵苔白他一眼:“你膽子倒是不小。”
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擰,木匣應聲而開。
裡面靜靜躺着一封泛黃的信箋、一枚斷裂的玉佩,以及兩幅卷起的畫像。
柳涵苔小心翼翼地展開其中一幅畫像,借着月光細看,畫中是一名英姿勃發的年輕将軍,神采飛揚。
“阿娘?”柳玄褚展開另一幅畫像,頓時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柳涵苔聽到柳玄褚的驚呼,慌忙湊過來瞧。隻見畫中女子衣着華貴,眉眼竟與冰玉床上的阿娘七分相似。
隻是那女子少了幾分病容與歲月的滄桑,卻多了幾分青春的光彩與活力。
“果然是阿娘…”柳涵苔低喃。
柳涵苔放下畫像,拿起那封信。剛想拆開,忽然,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兩人渾身一僵,對視一眼,迅速将東西放回原處,合上木匣。
就在他們剛藏好鑰匙的刹那,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裴柯令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們。
“師父……”柳涵苔心跳如鼓,勉強扯出一抹笑,“您…您怎麼來了?”
裴柯令沉默片刻,緩緩走進屋内,燭火映照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有些事,你們遲早會知道。”他低歎一聲,目光落在那木匣上,“但今夜,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