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的,我來H市這麼久了,還沒去過除了學校以外的地方……”末了,顧蓮生用一種充滿渴望的星星眼緊緊盯着歸光意看,雙手交叉靠在胸前,是一種祈禱時的慣常手勢:“求求你了。”
歸光意:……
那雙眼睛濕漉漉、亮津津的,像剛出生不久的小獸。歸光意無端地聯想到這個比喻。
但歸光意看着顧蓮生的笑容,忽然沒來由地覺得有幾分難受。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覺得在那種禮貌又得體的表象之下,藏着一種巨大無比的傲慢,以及另外一種神秘的情緒。至于那情緒到底是什麼,現在她還看不出來。
于是她無語凝噎,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看了顧蓮生一眼,而後無力地轉過頭,拉上鬥篷的兜帽,表情沉重地往走廊盡處邁開了腳步:
“随你便吧。”
聞言,顧蓮生笑逐顔開地“嗯”了一聲,進屋把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兒撇在桌上,随手抓了把傘,飛快地跟上歸光意還未遠去的身影。
出了寝室樓,天上有細細的雨霧隔着幾步淋下來,是個可以打傘,卻沒必要的程度。顧蓮生跟着歸光意在園區裡繞了幾條小道,拐到了學校後門。
銅鐵合金的正塑大門靜默地伫立在那裡,歐式鍛藝的黑金色尖頂上覆蓋了一層幽綠濕潤的栝樓藤蔓和常春藤杆。長久未見人迹,那些攀援植物的根莖有些泛黃,卻仍展露出一種茂盛和難以朽落的生命力。
顧蓮生湊近瞧了瞧,發現那兩扇鐵門間挂着一串大鎖,鎖芯和鎖扣上鏽紅一片,透出幾分歲月厚重之感。她對着那門那鎖研究半天,覺得這分明不像是能夠開打通行的樣子。
“這要怎麼……”
顧蓮生直起腰,一轉眼發現歸光意不知道從哪挖出來塊磚一樣平的石頭墊在腳下,兩手一撐,竟直接翻上了足有一人多高的紅磚外牆:
“出去……?”
顧蓮生瞠目結舌地看着牆上的歸光意。
聞聲,蹲在高牆上的健忘高中生這才想起來,由于各種内外部不可抗力因素,自己還随身攜帶了一個人形态包袱出門。
于是歸光意隻好收起剛要往外跨的兩條腿,回過身看向愣在原地的顧蓮生,居高臨下地向她伸出右手。
明明剛過正午,卻因為飄着小雨,天色陰得如同傍晚。淺淡不明的光線順着風線灑落下來,顧蓮生逆着光,擡頭望向歸光意,蓦然望見了陰影之下一副山雨初霁的眉眼,和那條半明半暗的、平直的唇線。
真是畫一般的一張臉,那副精緻的眉骨和深邃眼眶,如同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某位港星,濃墨重彩,興象萬端,是極盡天工的美。
“快點,還走不走了?”歸光意眼看着顧蓮生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神,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語氣略顯急躁地催道。
半暗的天光下,顧蓮生回過神來。她伸出手,握住了歸光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