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景色建築飛速退化，略過厚密疊生的樹影。

顧蓮生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鬼迷心竅地上了這條“到舍友家裡過夜”的賊船——她們明明一直都睡在同一間寝室裡啊？

“不是，你跟我說實話，”計程表上的數字在遠遠超過了起步公裡數之後仍在不斷向上跳動，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林木，顧蓮生心裡有些沒底，“你家是真有這麼偏，還是你單純想找個地方把我埋了？”

“别急，”歸光意看上去心情很好，挂掉手裡亮了一路的電話，“馬上就到了。”

“……”

窗外樹影飛掠，日影西斜，顧蓮生按下車窗，午後涼風卷着喬木和泥土的氣息撲進車内。

又過幾分鐘，出租車總算是抵達了目的地。乘車過來的路上是一長排城堡巍峨聳立般的别墅和自建房，歸光意往其中深處走去。顧蓮生綴在後面，心裡還是有些拿捏不準，對自己這樣的貿然來訪懷着很大程度的不安和退縮情緒。

兩人在一棟高得拔出輩流的房屋前站定，歸光意這才開始試圖從她那個無底洞般的美術包裡尋找到家門鑰匙，讓人不禁疑惑之前這麼長的一條路上她幹什麼去了。

顧蓮生很有耐心地等着一邊，不時擡頭看看房子的樓層數，又低頭看看歸光意掏鑰匙的動作，語氣聽上去有些茫然：“你家住幾樓？”

金屬鑰匙插進鎖孔裡逆時針擰完大半圈，歸光意把合金的大門把手按得咔哒一響，推開門後側身做了個“請吧”的動作，語調略顯平淡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每一樓。”

“原來的計劃是男孩一層女孩一層，不過按照現階段這個情況，大概率就是我和我弟一人一層。”

歸光意踩着夕照走進玄關，抄起放在的儲物櫃頂上的酒精免洗洗手液，不由分說地往顧蓮生手上猛擠了兩泵。

她彎腰翻出雙嶄新的駝絨拖鞋放在顧蓮生腳邊，聲音悶在雕花柚木櫃裡：“客廳在左邊，洗手間從這裡右轉直走到底有一個，客廳左手邊盡頭也有一個，我先上樓換個衣服，你随便坐，當在自己家就行。”

後者聽話點頭，目送着歸光意在旋轉樓梯上蹬蹬蹬地踏沒了影。

顧蓮生趿着拖鞋走過開闊的堂屋，略帶好奇地打量客廳的裝飾陳列。高闊的挑空大牆上嵌着滿圈烏金木和紫光檀雕紋的桃瑞祥和與團圓牡丹，大寬潑墨山水一氣貫通濃淡相宜，紅木家具排布明亮緊湊，有一種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通透大氣，純正的古典中式美學正是一些南方富貴人家所熱衷的精細風格。

滿目的明黃正紅之間，顧蓮生的目光落在了一架非常具有海派風格的鋼琴上。施坦威三角G271，漢堡漆面，音色豐富清亮，共鳴深厚，價格感人，很有水準的一款琴。

顧蓮生目露欣賞地走上前去，指尖情不自禁撫上中音區那排仿象牙貼面的雲杉木琴鍵，随性所至地按了一小段旋律。

身後傳來瓷器與木質家具碰撞的響聲，顧蓮顧蓮生循聲望去，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