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個朋友多條路呗，老獨來獨往的幹嘛，多孤單。”程晃說。

姜霰回嘴：“你那麼多朋友，缺我這一條路嗎？總來二高門口找我幹嘛。”

“那能一樣嗎。”程晃走在她旁邊，“你是女的。”

“你也不缺女朋友吧。”姜霰說。

“……我不是這意思。”程晃拉住她，“我就是挺想認識你，真的。”

姜霰沒有問為什麼。

程晃第一次來的時候，她甩開他的手，讓他不要跟着自己。

第二次來的時候，她說他的那輛重機車太紮眼了。

當天她剛考完月考，沒有晚自習。程晃點了兩杯上海嬸子，把其中的一杯給了她。喝奶茶晚上睡不着。——她這麼拒絕的。程晃啧了一聲：“點多了而已，不喝我扔了。”

姜霰擡頭看他，心裡覺得這個理由真拙劣啊。程晃擡了擡下巴：“快接着呀。”

“好吧，謝謝。”她聽見自己說。然後拿了奶茶，往校門口的反方向走。程晃大步流星地幾步跟上，在旁邊問，去哪？

姜霰說，回家呀。側頭看到程晃瞠目結舌的表情。他愣了一下：“你今天不上晚自習？”

“是啊，月考。”國高哪有月考這種東西。

程晃來勁了，跨上他的重機，把頭盔抛給她：“來，送你回家。”

“不要。”姜霰把頭盔丢回去，拒絕了，“我比較怕死，你自己一個人騎吧。”

程晃懷裡抱着頭盔，在她身後喊：“那我陪你走回家行不行嘛——”

第二次他來得也張揚，然後程晃第三次來的時候，就換了一輛山地自行車。他說國高下午四點放學，打場球再騎過來，當鍛煉身體了，剛好。二高門口什麼都沒有，姜霰想還第二次那杯奶茶的人情，買了兩個飯團，一個給自己，一個給程晃，程晃的那份加了緻死量的小料。沉甸甸的飯團塞到程晃手裡，他還挺不滿：“打發叫花子呢。”

今天是第四次。

程晃好像在證明自己誠意似的。

他長得好看，可惜面相上看着就有點兒渾，是那種不會好好坐在教室裡讀書的類型。程晃窄臉高鼻，微微挑起的眼睛笑起來好看，不笑的時候又有些痞氣，這張臉實在是寫着長期招女友和不招長期女友。大概是有運動的習慣，他的身材高挑健碩，往她面前一站就能把她擋個嚴實，衣服也每天不重樣，鞋啊外套啊變花樣似的換。

身邊的人也在換，不論男女，就那麼幾個眼熟的，但每一次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姜霰都不太認識。這種人和她像a//b的平行線法則，沒法做到不敬而遠之。

姜霰決定和他撇清關系。

她問程晃：“你知道坐跳樓機是什麼樣的感受嗎？”

程晃錯愕，濃眉微微蹙起：“嗯？遊樂場那種？”

姜霰指了指自己，很平靜：“你看到了嗎？從國高到二高就是在坐跳樓機。”

姜霰以為，這種形容足以讓程晃明白自己現在的人生有多麼稀巴爛了。然後她聽見程晃很沒心眼地說：“哦！你想去遊樂場嗎？我請你啊。什麼時候去？”

姜霰語塞。于是她沒有搭理程晃，拔開腿徑自往家的方向走過去。程晃也跟上。他腿長，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來，國高白色校服外套的一角在自己眼前晃啊晃。姜霰走兩步他隻需要跨一步，沒走幾十米她發現程晃悠哉悠哉，跟散步似的在自己眼前，惱火道：“你到底要幹嘛？”

程晃截住她，手機湊到自己眼前：“加個微信。”

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微信個人名片。

姜霰掃了一眼二維碼，以及二維碼上面的昵稱和頭像。他的頭像是個黑白球星，微信昵稱也很簡單，是自己的名字首字母。這個對話在之前的幾次見面就已經發生過了，但每次姜霰都會拒絕。程晃問起為什麼，她也隻是說不想加，别的原因沒有細說。

其實程晃人不壞，隻是她沒心思跟他這樣的人交往，也覺得沒可能。程晃大概是圖她漂亮不好拿捏，所以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她挺清楚的，于是扒拉開程晃捏着手機的手，瞪他：“我沒帶手機。”

程晃：“為啥？”

“學校不讓帶。”

“你學校是不是有病啊。”

姜霰白他一眼，覺得這人多少有點“何不食肉糜”。但程晃不是這麼想的。——沒帶手機又不是不想加，說明姜霰心軟，他的努力取得了長足進步。

他厚臉皮地笑起來：“不是沒微信就行。”

姜霰順着他的話頭說：“嗯嗯，我沒微信。”

程晃蹙眉：“你山頂洞人？”

“對的，還沒進化。”姜霰認真點頭。

程晃看着她認真的臉色，才不信這種胡說八道，很執着：“那你把你微信号寫給我。”

他遞過來的是手，不是紙，意思是讓她寫在自己的手上。姜霰低頭看他的手心，他的手很大，掌心紋路清晰，大概有運動健身的習慣，指根處有一些薄繭。姜霰歎了口氣，打心眼裡覺得這人陰魂不散，好麻煩。程晃彎下腰，低頭看她的表情：“怎麼了？”

“沒怎麼。”姜霰躲開他，“我要回家了。”

今天媽媽值下午班，顧不上做晚飯，她還要陪着渺渺，然後做晚飯呢。

程晃一把拉住她，輕車熟路地褪下她肩上的書包，扛到自己身上。

他在姜霰錯愕又驚詫的目光裡開口：“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