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霰掃了眼，沒回。她覺得也挺奇怪的，離開姜平這麼簡單的事，邱雪非要搞成這樣，一定要犧牲她才能換來點假和平。如果最後一定要這樣她甯願跟邱雪斷絕關系，就當她沒家也挺好的。像她在國高一樣，學生們都拼爹拼媽，把家裡是做什麼的擺在台面上大肆吹噓，同樣的問題也問到過她身上，她沒細說，所以也沒幾個人知道。姜霰很早就想明白家不是港灣，隻覺得每個人命各有不同，人真的得看碰上什麼樣的爸媽，也不是所有爸媽都真的無條件愛孩子。

在别人的慷慨随時就可以收回的時候，不如就當作他從來沒有給予過自己。

……

不過有一個事她沒想明白，假期一到，程晃居然開始學習了。

一些人是真的在好好讀書。由于各個國家的申請系統不同，卷的那批已經考完一波雅思了，程晃這邊還玩着。——不過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至少秦逍一直不離不棄地陪着。

秦逍心态是真的好，高中過半了還不操心該操心的事，海拉魯大陸漂一會又迷戀上饑荒，成天叫程晃跟他聯機玩，從歐洲回來之後也依然死性不改，但程晃不是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還真給自己上了點壓力，勵志托福要上100。秦逍聽笑了：“你就吹吧你。”

程晃賭徒心理，不信邪：“那我過了咋辦？”

“嘁！過了我給你清次購物車。”秦逍頓了一下又補充，“……有限額的啊，最多四位數不能再多了。”

“OK，說話算話啊。”

倒不是為了那幾千塊錢，這事上升到男人的面子了。程晃執行力特别強，當晚下單TOEFL基礎訓練六合一，第二天到了，他快遞都沒拆打了個車去二高，在司機猛踩油門的時候不忘約姜霰出來學習。

可算給他找到個正當理由約人。區圖書館人多座位少，不是每天都開，而且上次聽她說學校的自習教室也關了，程晃就找了個離二高六七百米的無人自習室，是附近門面商鋪改造的，裡邊還算安靜，位置和位置中間都有一層厚厚的隔闆，互不打擾。對比了幾家就這個近點，環境也還行，再遠姜霰估計也懶得跑了。程晃手起刀落，利索地付款，先買了兩張半年卡。自習室開卡成功的消息發到姜霰那，她一頭霧水，緊接着程晃發了個自習室的定位她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無奈笑了笑，接受他的好。

認識她這麼久算是摸清楚她做事的一些習慣，不聽多餘的話，不做多餘的事，然後就可以有非常多多餘的時間。至于這些時間拿來幹嘛了他也不知道，但是拿她的話說——“是自己的時間想幹嘛就幹嘛啊，躺床上什麼都不做也挺高興的”。

立志說要好好學習的人打開書翻來覆去地擺弄了五分鐘還沒研究明白有哪些題型，程晃抓耳撓腮。他從小到大就這樣，一學習就坐不住，手上總想玩點什麼，于是翻着書百無聊賴地轉筆。姜霰和他正好相反，沉靜地坐在旁邊寫英語閱讀。程晃覺得匪夷所思，都是學英語這麼枯燥的玩意她怎麼靜得下心來，撂下筆來了一句“不學了學不進去”。

姜霰在這個時候靠過來。

沒紮頭發，大概是洗了澡過來的，發尾帶着洗發水的香氣，很淡，很恬靜。他袖子挽起來，露出半截小臂，姜霰的發絲就落在上面，若有似無地撓得他癢。

自習室安靜，雖然沒幾個人，但她話放得很輕，像空中懸浮着的羽毛，抓也抓不住：“學什麼呢就學不進去。”

“英語啊。”

“英語有什麼學不進去的啊。”

奇怪的是她輕飄飄說了兩句話自己就不煩了。程晃唾罵了自己沒出息，附和着她的話：“就是，英語有什麼學不進去的啊。”

但眼神黏在她身上一刻也沒下來過。

姜霰：“你倒是看題呀。”

“……看着呢。”

“我都感覺到你在看我了。”

“你總比題好看吧。”

姜霰沒話了。

轉頭是程晃的一張帥臉，笑嘻嘻地看着她，滿肚子惱忽然也就不惱了，怔了怔，目光回到他手底下的練習題，仔細瞅了一眼：“……你怎麼半天一個題都沒做？”

程晃攤手：“我看不懂這題啥意思。”

“題幹你都不懂啊？”

搖頭：“不懂啊。”

姜霰深呼吸。

……跟他講兩句就來氣。

她拿過筆，在他潔白得一個筆記都沒的習題冊上勾畫着：“Insert Text就是考邏輯嘛，把合适的句子插進文段就好了，你看前後都有要填的空就要看中間的句子什麼意思，然後讀懂選項句子的中心主旨推斷他們的邏輯關系……”

句子很長，她靠過來，拿着筆，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給他過，順着寫過去。

程晃聞到熟悉的味道。

——幾乎是沒頭沒尾地問：“你噴我送的香水了？”

“……嗯。”姜霰聲音答得輕。

臉後知後覺地發燙。

也後知後覺地發現早就已經越過那道隔闆，半個身體都往程晃的座位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