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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程晃第一次和她冷戰。
說白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冷戰,她發出去的消息他也會回,隻是回得沒有之前那麼熱絡。姜霰是第一次感覺到落差,但實在是有些拉不下來臉道歉。她明白,程晃的期待總是會落空,心裡肯定也不好受,但是這也沒辦法。她和程晃到底還是不同,他已經穩穩拿到offer,接下來隻需考慮到底去哪所學校即可,而她還要與高考鏖戰,一直到塵埃落定去哪所大學才可以解脫。
沒等她和程晃的冷戰結束,又一個大事來了。
——百日誓師。
似乎每一個高中都有這樣的環節,少年少女們懷揣着雄心壯志和一腔熱忱,立誓要跨過成人的第一道門檻。吳老師通知下來的時候,姜霰正托着腮,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自習課就這麼随着吳老師的聲音結尾,下課鈴響,她聽見左右的人熱絡地讨論起來到底要邀請哪位家長參與百日誓師的儀式。
同桌說:“把這玩意放在摸底考試之後,還說要邀請家長,這不就開家長會嗎。”
“你說對了。”姜霰的前桌插話,“死學校最愛幹給個巴掌再給顆甜棗的事兒。”
“那家長肯定都得來的吧,你沒聽剛才吳姐說這次家長的出席很重要麼,聽說還給家長準備了什麼讀信環節。”
“啊?讓家長寫信給我們讀?土不土啊。”
幾個人說着,忽然低低地笑起來。
姜霰在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時回頭看了一眼,随後兀自拿起筆,刷題。
……
“不可以。”
辦公室裡,吳老師扶了扶眼鏡,神情嚴肅,明确地拒絕了姜霰的請求。
女孩挺省心,也刻苦,屬于努力大于天分的那種最可塑的孩子,但也最讓她頭疼。——家裡的事。
她放下手頭正判的作業,将旋轉椅轉了過來,啟唇:“你的家長我們也打過照面,怎麼就你特殊情況,家長不能來參與?”
指的是姜平。
姜霰低頭,兩根蔥白的手指絞在一起。
吳老師不怒自威,做事淩厲,人也淩厲。她這是第二次與吳老師作對了。——第一次是姜平來學校的時候。
姜平那個時候來學校沒有鬧得不好看。相反,他最擅長做體面功夫,倒顯得她不懂事,如同一個與老師家長作對的叛逆少女。吳老師還是比較了解她脾性的人,隻是人微言輕,在領導面前,到底還是沒說上話。
一個父親有頭有臉的學生,卻要申請助學金,緊緊巴巴地住着學校的宿舍,校服洗得發白也沒換一套。吳老師不可能察覺不出她家裡的異常,隻是裝聾作啞,不管閑事而已。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系再親密,也管不到人家家裡去。她明白,所以從來不奢望能靠學校擺脫姜平。
她到底還是要走出去的。
走出二高,走出渝城,走到人生的新階段去,那樣才有可能徹底走出現在的困境。
吳老師見她這樣,态度也軟下來,心平氣和了一些:“爸爸來不了,媽媽總能來吧?實在不行的話,像你之前那樣,你阿姨來可以啊,總得來一個的吧?”
不遠處,之前七班的班主任龍老師側頭,不鹹不淡地看了她們一眼。而姜霰聽着這話,渾身一滞。
許豔參加過一次她的家長會。
她依稀記得這回事。那是才搬來沒多久的時候,邱雪臨時有班,于是跟她講了一聲,換許豔去她的家長會。姜霰跟她鬧了一下脾氣的,因為那次考試她在二高第一次取得顯著進步,但邱雪沒來,直接先斬後奏地請了許豔。
許豔當天還穿了一條特别花哨的裙子來着,引得不少人側目。她也沒給人開過家長會,打扮得挺隆重,假睫毛貼得誇張,用了特别清透的藍色眼影,隻是那顔色放在日常生活中顯然是太跳脫了。姜霰看着無語:“這什麼顔色啊!能不能擦了?”
許豔說她年紀小不懂化妝。
她說許豔審美土太過花哨。
倆人互相拌嘴到學校,在進學校的那一秒收了争吵。許豔啧聲:“你這女娃兒,嘴上不饒人。”
她還嘴:“你不也是。”
然後許豔笑了出來。她揭掉假睫毛,忽閃着眼睛看她:“這樣是不是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