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敏道:“母親,我要和您說的就是這個,解公子竟然偷偷畫您!”
梅清雪直起身,接過崔夫人手裡的畫端量,畫中的她以墨筆勾勒,面帶微笑,身量纖細,神韻猶存。
原來自己笑得這麼開心啊。
梅清雪看向垂首不語的解自熙,莞爾道:“自熙,你畫得真好。”
聞聲,解自熙緩緩擡頭,對上梅清雪的眼神,她面靥上隻有喜愛欣賞,似乎并未懷疑旁的。
解自熙又是慶幸又是失落,其中還夾雜幾分歡喜,至少她不排斥,冒險的試探好歹有好結果。
收斂複雜的心思,解自熙略微偏首,露出腼腆的笑容:“讓夫人見笑了,方才見夫人等人在放紙鸢,覺着畫面美妙,我手癢,忍不住動手作畫。”
崔夫人道:“那你怎麼隻畫了妹妹,我呢?”
梅敏腦海中閃過什麼,如閃電掠過,速度太快以至于沒捕捉到。
解自熙歎氣,聳聳肩解釋道:“伯母,我隻有一雙手,我要是長了三頭六臂,早把大家都畫進去了。”
幾人聽此诙諧之言,不禁掩唇一笑,梅清雪靜靜打量畫像,詢問道:“自熙,你是比較擅長畫人物了?”
解自熙點頭:“對啊夫人,我隻會畫人物。”
“專精一門,已是非常厲害,這幅畫我很喜歡,不知你可否割愛予我?”
解自熙婉拒道:“夫人,這幅畫尚未畫全,我實在拿不出手,您若喜歡我的畫,我再給你畫一副如何?”
梅清雪有些可惜:“好,那就拜托你了。”
解自熙彎眼,笑得燦爛:“夫人,這畫......”
“嗯,給你。”梅清雪遞上畫,解自熙飛快收下卷好,旋即請梅清雪去柳樹下,解自熙搬來一張凳子,用袖子擦幹淨,臉上笑意完全止不住。
“夫人,您坐。”
梅清雪攏裙緩緩坐下,解自熙踱步至畫架前,墊上新紙,碾墨提筆。
梅敏和崔夫人過來觀望,梅敏話多:“解公子,你畫就畫,怎麼一直在笑啊,跟傻子似的。”樣子有點眼熟。
然後梅敏就被梅清雪攆走,和小丫頭們放紙鸢去了,而崔夫人實在站不住圍觀,轉頭去小憩。
解自熙忽然開口:“夫人,您坐姿不用那麼端正,自然松弛些,可以倚靠着柳樹。”
“哦,這樣嗎?”
梅清雪動了動,半身靠着柳樹,驟然清風徐來,梅清雪的發絲衣裙被吹動鼓起,她忙不疊将亂飛的發絲勾至耳後,又用手壓住衣裙,舉止優雅自然,賞心悅目。
垂直的柳枝蹁跹,在水面留下絲絲漣漪。
解自熙目光微凝。
“自熙,這樣可以嗎?”梅清雪柔聲問。
解自熙如夢初醒:“就這樣,夫人若是坐得累,可以動的。”
“好。”
許久之後,梅清雪有些累了,解自熙察覺便道:“夫人,你起身走走,歇息歇息。”
“那畫怎麼辦?”
“不急一時,我陪夫人您散散步吧。”
梅清雪點頭,兩人并肩而至,先是過去看了梅舒,他正聚精會神作畫,梅清雪沒有叨擾,繼續沿着河流往下流走。
旭日高懸,解自熙放緩腳步,凝視地上他和梅清雪的影子,他伸出手,微微合攏,懸空而停,用手的倒影捉住了梅清雪垂在腰側的手影。
他和梅清雪的影子牽上了手。
解自熙噗呲一下笑出聲音。
梅清雪回眸:“自熙,怎麼了?”
解自熙一個激靈,含笑着負手上前:“沒事,夫人。”
說着,他用餘光瞥旁邊的影子,兩道影子已經分開了,解自熙眼裡劃過可惜。
複而睨見梅清雪額角細汗,他提議道:“夫人,日頭不小,要不我們去竹林那邊走走好了。”
梅清雪點頭,二人轉身入竹林,竹林幽靜清涼,他們沿着青石小徑往深處走。
“夫人,今天的風很舒服。”解自熙說。
梅清雪道:“是啊。”
“夫人今兒覺得開心嗎?會不會無聊?”
梅清雪輕笑:“怎會無聊?很有意思啊,我覺得很開心,對了,謝謝你帶過來的紙鸢。”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會帶紙鸢?”
解自熙道:“聽堂兄說梅小姐喜歡放紙鸢,我也怕大家無聊,便帶上了。”
梅清雪驚訝,與解自熙同齡的少年哪有這般細心,按理來說,這個年歲的少年血氣方剛,自我肆意,極少有顧慮他人想法的,她想,解自熙之所以這個性情,應當與他的成長環境有關。
“你有心了,将來你一定會是個好夫婿。”
解自熙挑挑眉頭,噙笑道:“是嗎?”既然夫人覺得我是個好夫婿,那我若求娶夫人,您可會答應?
梅清雪道:“話說自熙,聽姐姐說,你明年便及冠了,可有喜歡的姑娘?我記得上兩次宴會可有不少姑娘青睐于你。”
解自熙淡淡笑了笑:“青睐又如何?隻不過看中我這幅皮囊,我隻是崔家一個遠房親戚,孤身伶仃,無權無勢,京城裡的貴女根本看不上我。”
說着,解自熙面露幾分脆弱喪氣,梅清雪心生憐惜,眼前的少年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解自熙接着道:“更何況我心中早有了人,此生若是無法和她在一起,那我情願終生不娶,孤獨終老。”
言休,他的目光直直盯着梅清雪,視線委實灼熱深邃,有什麼熱烈的東西呼之欲出。
望着這雙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睛,梅清雪怔愣,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徒然冒出來,他不會是——
梅清雪笑得有些牽強,遲疑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嗯。”解自熙斂眸,輕描淡寫道,“喜歡了好多年。”
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