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麼走來這樣一個地方呀!”春雨小聲地同虞鸢埋怨着。
由于地勢原因,馬車難以通行,故而使團一行人皆整頓行李,輕裝慢行,等到下一個城鎮處再雇傭車馬。
“好啦,這是邊城抵達玉京的必經之路,你再忍上一會,不多時便能走出去了。”虞鸢拿起折扇敲了敲小丫頭的頭,語氣和緩地安慰道。
春雨聞言也鼓起精神,抱着手中一小袋家夥什就要往前走,卻不想前方傳來一聲悠悠歎息。“春雨姑娘,好福氣啊。”
是秦飛鏡。
虞鸢聽着這人哀怨的口吻,不知他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但衆人都在旁邊看着,她還是多餘問了一句:“将軍此話怎講。”
“能得殿下這般的明君,吃穿不愁不說,這累了怕了還有人來哄。想我三歲離家,孤身一人進入飛羽軍,十幾年來餐風露宿,也沒個人心疼的,這可如何叫人不羨慕。”
說完,他猶嫌不夠,用力眨了下眼睛,頃刻間桃花眼中似有水光閃現。
虞鸢一時語塞,偏偏旁邊還有人當了真。
隻見元長策也被吸引了來,甩起衣袖一抹眼角,一臉動容之相,好像當即便要同秦飛鏡拜把子一般:“秦将軍過往竟如此坎坷!好在如今出人頭地,往後有什麼事,盡管找我們這些兄弟來說!”
秦飛鏡見狀,滿意地順着他點了點頭,末了還有意無意地朝虞鸢處一瞥,像是控訴,又像是嗔怪。
“不日便要抵達陽城了。”虞鸢卻不緊不慢,像是沒接到秦飛鏡的眼神一樣,“早聽聞陽城的戲台班子北境一絕,或許會是秦将軍的好去處。”
“正所謂: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曲紅绡不知數。想來将軍在那裡,也能成就一段佳話,此後再不用怕無人慰藉了。”
“噗嗤。”春雨一時沒禁住,竟是笑出了聲,拂衣也隐隐側目,其他人趕路的趕路,望天的望天,隻剩元長策一個不明就裡的,看看虞鸢,看看秦飛鏡,最後猛地一撓頭,向前去了。
衆人繼續趕路。經此一遭,彌漫在山谷間的陰郁氛圍消散了許多,猛烈的山風仍在沖撞岩壁,使團内有說有笑的,倒也不再心存畏懼。
隻是……
“唰——”
是一支長箭。
箭長二尺有餘,頂端處閃爍着銳利的星芒,死死地紮在衆人前方三寸處。
“這下面壓着、壓着一張字條!”
說話之人是北晉的一位禮官,他原先自恃身份,一直走在隊伍的前端,此刻卻被吓得連連後退,話都說不利索了。
虞鸢見狀稍稍點頭,拂衣走上前,使了些力氣把紙條抽出,上面寫着:
“靈空寶地,凡人勿進。擅闖者,死!”
像是為了配合字條的内容一樣,周圍山谷一陣地動,霎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山風叫嚣地更加凜冽了,混着猿猴的哀啼和蒼鷹的嘶鳴,寒意順着使團衆人的後背攀附而上,瞬間激出一身冷汗來。
虞鸢看着紙條,不由得冷哼一聲。
此時此刻秦飛鏡還是帶着那張白羽面具,唇角含笑;春雨吓得哆嗦卻站在虞鸢的身前;拂衣漫無目的地低頭擺弄衣角,好像什麼事都影響不到他一般;其餘人則大多是一片兵荒馬亂之相。
“殿下,我們還繼續走嗎……”慌亂之中,有人顫顫巍巍地問。
“走。”
虞鸢擲地有聲地答。
她微微擡高了音量,向着衆人,“不過一陡峭山谷爾,何須害怕至此!靈空棧道千百年來多少行人走過,怎就今天我來時,這般裝神弄鬼!”
因着她的話,衆人稍稍鎮定了些。
此時秦飛鏡也緩緩開口:“殿下所言甚是。況且若真如字條所言,這是塊寶地,那更該福澤于人才是,怎會如此詭谲,想來是有人假借鬼神之名在背後裝神弄鬼,諸位皆是正氣之人,莫要害怕。”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一時間如清風拂過,多少安撫了些使團内後怕的情緒。有人抄起手邊的武器,當即振臂高呼:
“秦将軍說得對,有殿下福澤護佑,何須畏首畏尾!”
“就是,就是啊。殿下尚且不懼,我等又怎能瞻前顧後!”
虞鸢看着他們,眼中閃過贊賞之意。
想了想,她擡頭望向山谷上方,内力托舉着聲音,向周邊擴散開來:
“我乃南越長公主,至于閣下何許人……”她有些輕蔑地笑了笑,而後繼續道,“我并不關心。”
“現下予爾三息時間,就此離開,還能留得一條性命。”
“倘若有違……那便當如此箭吧。”
她随手抽出身邊一位軍士的佩劍,劍光閃過,地面塵土飛揚,等到塵埃落定之時,原先長箭射落的地方,隻餘下幾段斷裂的箭身。
玄鐵鍛造的箭尖,竟是在那一瞬的内勁之下,化為齑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