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罩的金光環繞在他身側,誦經聲萦繞在他耳邊,他嘴中也念着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可他知曉,這無用,他依然會想起初來那天,他被帶到住持前,住持擡手檢查他的根骨,随後便一錘定音:“此後你便喚莫無。”
他不曾問他姓名。
——
幸千被送到半山腰,兩座挨着的茅草屋跟前,一個大些,一個小些,她被送進了小些的,裡面盡是圍困的術法和陣法,看得她心裡發慌。
那小沙彌把她放下就走了,茅草屋周圍也沒人來往,異常地安靜,靜地她無所适從。
她踩着水躲在檐下,小心用靈力把爪子和身上清理幹淨,這雨下得突然,也不知道莫無有沒有淋雨,他的傷口都崩開了,不能淋雨才對。
她擡眸看天,雨線條一樣一段一段地下,連綿地,滴滴答答的聲音。
周圍都是困住她的術法,她出不去,想來也用不了日行千裡,她好像,隻能在這等他回來。
她有些不安,四肢在原地無意識走了一圈。
對了!還有海棠,感覺已經睡了很久了,她來了勁頭,去扒拉自己儲物戒,把一根海棠樹枝扒拉出來,接着爪子拍了拍,沒有動靜,她歪了腦袋,又拍了拍,還是沒有動靜。
沒有醒,海棠還在睡,海棠這一覺睡得也太久了。
她萎靡了瞬,隻好把樹枝放在身側,陪着她一起看雨。
雨還是不停,雨聲淅淅瀝瀝落在耳邊,她有點困了,思緒漸沉,漸沉,卻在即将沉寂時陡然收回,她一下支棱起來,擡眸去看門口,沒有人回。
她于是又卧了回去,爪子又拍了拍海棠樹枝。
這一次她沒再讓自己睡去,時不時看看雨,又時不時看看門口,她要等人回來,不能睡。
不曾想這一等竟等到了一整個下午和夜晚,她從原型變回人,又換了一身妥帖衣服,還細細給自己紮了頭花,天又将破曉。
他依然沒有回,雨也沒有停。
她揉了揉眼睛,又摸了摸耳朵,長呼一口氣,準備将跟她一起在檐下待了許久的海棠拿起時,門口終于傳來響動。
她耳朵一動,頓時擡頭看去,瞧見的卻是一身血迹,步履虛浮的人。
雨仍在下,落在他身上,再在衣擺蔓延,暈染一片血色,他卻沒有理會,隻手極力撐着,指縫似有泥土,連帶着虎口的白玉菩提也染上髒污。
他倏地踉跄,露出血肉模糊的後背,裂開的僧袍下是一道道血痕,已經被雨水泡得發白。
他克制不住地咳嗽,像從胸膛溢出的悶響,一陣又一陣。
她呼吸一滞,下意識走向前,還不曾說話,便先瞧見他擡着微顫的手,引着靈力将周遭的術法陣法盡數銷毀。
他又咳了咳,嘴角似有血迹,卻仍踉跄着走來,走到她跟前,檐下将滅的燈籠照亮了他的臉,些許發白,眼眸卻極黑。
他抓緊了她的手,非常用力地抓緊,讓她把原本要說的問候停在喉頭。
他看着她,許久不曾言語,雨滴從他面頰劃過下颌,滴落在她手背,沁涼的,她想說些什麼,他卻一下抱上來,帶着幾分喑啞的聲音落下。
“姑娘可想知曉,貧僧名諱。”
什麼?
她還來不及從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反應過來,便先被這話問蒙了頭。
她疑惑:“你不就是叫……”
他卻一下癱軟,倒在她肩頭,還有一句沒有說完的話語。
“遲偃,我喚遲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