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直視她的眼睛,慢慢地說:“所以,不是你自己不願意。”
桑兮渺一時失語。
他重新執筷,從火鍋中撈起她愛吃的菜。
“我們每次吃飯,問你吃不吃,你都說可以,你不挑食。但如果讓你點單,你點的永遠是那幾樣,說明你潛意識裡還是挑的。”
她更加說不出話了,就像被父母發現藏起來的沒得滿分的卷子一樣窘迫。
“如果你問我,”盛時接着說,“自我意志和他人期待哪個更重要。”
火鍋沸騰着,咕噜噜的,像一個個幻想升騰,破滅的聲音。
“我會說,自我意志。”
桑兮渺最後沒和父母商量,自作主張放棄了複試。
可能是因為被盛時那句話煽動,也可能,她羨慕他那種,擁有掌控自己人生的勇氣和底氣。
羨慕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模仿對方。
她想,那就再一次,将自我意志置頂吧。
-
盛時最近在籌備酒吧,請桑兮渺為他畫設計稿。
他想開一家白天賣咖啡,晚上賣酒,可以進行小型演出的店。
她說:“我的檔期很滿的。”
“我能插隊加急嗎?”
盛時摟住她的腰,唇似有若無地蹭着她的臉頰,說話時聲帶的細微震動,似乎通過肌膚接觸,漾到了她心底。
桑兮渺臉熱:“不接受色相賄賂。”
“那,”他笑,“‘Minutes’老闆娘的位置呢?”
“‘Minutes’?”
盛時攤開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劃,她感覺癢,縮了縮肩,他不讓她躲,将那三個字寫完整——
時,分,秒。
是他們的名字。
桑兮渺側過眸瞧他,他卻誤解了她的眼神,脖頸彎折,頭俯得更低,唇壓住她的。
“唔,盛時……”
盛時捉住她另一隻手,舌将她的聲音抵回去,攪碎在一片津甜之中。
因常年畫畫,她的指腹、掌側留有薄繭,被他細細地撫摸着。
她的不完美,成了他的珍寶似的。
桑兮渺心頭一片酥酥麻麻,哪還記得原本要說什麼。
接着吻,他尚分得出神,察覺到她指尖結痂的疤。
盛時含着她的唇瓣,反複摩挲那一處,含糊地問:“怎麼搞的?”
“不小心劃到的。”
桑兮渺覺得他對她是生理性喜歡,不然為什麼,他總想在各種場合各種時機親她。
雖然,她也很喜歡就是了……
晚上,桑兮渺畫稿的時候,又回憶起那個吻。
當激情退卻,對于深入參與他的店這件事,感覺便有些變味了。
不對等。
是的,不對等。
她下定那麼大的決心,也不過是為他做一把吉他,他卻願意和她共享他的事業。
這令她産生強烈的不知所措以及淡淡的焦慮。
不知道要如何回報,才匹配得上他的付出。
桑兮渺拿起手機,給盛時發消息:我最近要寫論文,手頭還有幾份稿,可能沒空幫你畫。
盛時:不急。
桑兮渺:可我擅長畫的是人物,我畫不好怎麼辦?
桑兮渺:要不然我給你推薦專業設計師?
盛時:沒關系,我還是希望由你來畫。
她到底沒有再推托。
直到三月份,桑兮渺才做完那把吉他。
那天晚上,盛時在清吧有演出,她背上琴包去找他,遠遠地看見幾個女生與他搭讪。
他臉上挂着遊刃有餘的淺笑,展示了一下左手的戒指,她們便走了。
桑兮渺走過去。
盛時立在那兒不動,隻是目光焦點一直落在她身上,笑意随着距離的縮短而變濃。
她在他面前站定,故意問:“你在外面還有别的女朋友?”
“我可真慘。”他一臉委屈,“需要自己買戒指擋桃花就算了,還要被女朋友冤枉。”
哪像平日對外示人的,清清冷冷的樣子。
桑兮渺摘下琴包,連包帶吉他,壓得肩頭發酸。
“遲到的情人節禮物。”
一拿到手,盛時就發現了不對勁。
不管是制琴師的定制琴,還是流水線的工廠琴,都有優劣之分。
這把吉他的大小,琴頸厚度,琴體材質,都很符合他的用琴偏好和特點。
但他試了下音,又沒那麼專業高檔,細節之處,也有不少瑕疵。
盛時轉動琴身,眼尖地看見背後的那枚桑葉。
桑兮渺頗為忐忑地望着他:“你喜歡嗎?”
他嗓子發緊:“你這一個多月,就是在做這個?”
“嗯。”她絞着手指,“正好不用準備複試,就……”
沒有任何防備的,盛時低頭親她一下,在如此熱鬧,人來人往的地方。
她微微瞪大眼。
他眷戀地蹭着她秀巧的鼻頭,“渺渺,我很喜歡,我以後都會一直用它。”
心意被珍視,實在是一件很令人滿足的事。
桑兮渺抿着唇,眼底笑意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