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搬出家中,盛淩雲滿無所謂,高韻蓉三天兩頭打來電話遊說他。
仿佛他是迷途的浪子,希望他知返,和父親修補關系。
但他已下定決心自立門戶。
盛時選好店址,買下門面,又租了一套房,期間沒管他們要過一分錢。
裝修還需要一筆錢,他算過賬,不用動他的理财,他的存款也綽綽有餘了。
接下來,就等桑兮渺的設計圖了。
她最近在趕論文初稿,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幹脆把平闆帶到他家來。
他們一起讨論布局、裝修風格,從牆面顔色,地闆材質,再到吊燈款式,盆栽種類。
很麻煩,但也很充實。
當畫面一點點豐富起來,桑兮渺感覺她的幸福也越來越具體,可觸。
也許,她感動的不是她将成為“Minutes”的老闆娘,而是他們未來的生活有彼此。
除了畫稿,盛時還負責監督她寫論文。
桑兮渺霸占了他的整張書桌,而他窩在不遠處的懶人沙發裡看書。
盛時并不熱愛運動,偶爾去跑步鍛煉身體,更多的時間花在練琴,看書這些相對安靜的活動上。
她覺得他是打着監工的名号,光明正大地偷懶。
腹诽着,又忍不住去瞟他。
他穿着一套柔軟舒适的家居服,架着腿,書本攤在腿面,頭向一側偏,用手支着,額發軟軟地搭在眼前。
陽光從他背後照進來,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毛絨絨的邊。
沒了時尚做盔甲,底下的他就像一隻順毛小狗,沒有半點攻擊性。
“桑同學,我的臉是能給你提供靈感嗎?”
她偷瞄被抓包了。
盛時放下書走過來,想看看她的進展如何,卻瞥到她心虛地用手擋住的畫。
是他。
他的臉确實能給她提供靈感,隻不過不是論文的。
再一看Word界面。
好嘛,就多了兩行字,還是引用的黑格爾的原話。
盛時好氣又好笑地揪她的臉,“你真是不到deadline就不肯寫啊。”
桑兮渺垮着臉:“所以你能理解我為什麼不想讀研了嗎?”
“好歹要拿到本科畢業證。”
她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從不欠稿。”
送她回學校後,盛時注意到桌上的書的封面有些翹,翻開,扉頁上畫着兩個Q版小人。
男生說:“你又在偷偷畫我。”
女生說:“我男朋友長得這麼好看,我不多看幾眼豈不可惜?”
他忍俊不禁,真是古靈精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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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時生在四月,因為林徽因那句“你是人間四月天”,高韻蓉給他取此名。
然而盛淩雲生性薄情,辜負了彼時青春正好的高韻蓉的愛情,她便如同過了最盛光景的花,慢慢凋敗。
這個名字對她,對他自己,像極了一個諷刺。
盛淩雲陪他過生日的次數寥寥無幾,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外面和朋友過。
今年也是,那幫子人一早就開始攢局了。
不同的是,他今年交女朋友了。
他們說:“把你女朋友一起帶上啊。”
盛時想也沒想,直接拒了:“算了,她不喜歡。”
上次聚會他就看得出來,桑兮渺融入不進去,也沒有主動融入的意願。
她的性格稱不上内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分明會叽叽喳喳得像隻小麻雀。
唯一一種可能性是,她不喜歡那種場合。
他便打算提前和她過。
正好,桑兮渺終于磨出一篇初稿交上去了,他和她出門約會。
飯後,他們走在馬路上,她會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後說與他聽。
盛時笑說:“假如你一個人,你的腦子裡豈不是有一套彈幕系統?”
她驚奇:“是啊,你怎麼知道?”
“你的畫告訴我的。”
平時她沒事就在随身攜帶的小本子上塗鴉,比如肌肉壯漢兔子,俠客貓咪,被人當成風筝放的老鷹。
她有一個自己的小宇宙。
盛時攬着她的肩将她帶到自己懷裡,拖着音說:“我們渺渺啊,将來要是當了大畫師,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啊。”
桑兮渺拍拍他的手背,“那你可得趁早入股。”
“怎麼入?”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臉,“這樣?”
“欸……”
她不好意思在大街上親熱。
但盛時行事風格就有點百無禁忌的,他摟緊她的腰,啄她的唇,“這樣?”
桑兮渺伸手,抵住他的肩,想推他。
他反而變本加厲,掌心攥着她的側腰,合攏五指,嗓音壓沉:“還是這樣?”
她的臉瞬間脹紅。
盛時笑得不行,放開她,“不逗你了。”
桑兮渺揉揉耳垂,胡亂地說:“你知道乙遊嗎?你剛剛說話,跟一個男主的聲線還挺像的。”
“你玩的那款嗎?”
“嗯……”
盛時不爽地“啧”了聲:“有男朋友還去跟别的男人‘談戀愛’?”
她“噗”地笑了。
那天晚上,盛時拉着她拍合照,因為她不喜歡面對鏡頭,他們一直沒拍過,她這才知道,第二天是他生日。
桑兮渺連夜趕出一幅畫。
在裝修好的“Minutes”,他在台上彈琴,看着在台下畫他的她。
時間倉促,來不及上色,隻有線稿。
她知道他家密碼,直接開門進去,結果等了很久他都沒回來。
這令她想起,小時候在家等加班的父母。
哪怕知道他們不回家吃飯,也還是會豎起耳朵,屏住呼吸,分辨門外的動靜。
當響起腳步聲,她滿懷期待地祈禱是他們,在聽到隔壁傳來的關門聲時,希望又迅速落空。
夜晚降臨,天空成了一塊純黑的幕布,人間上演着無數悲歡離合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