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人搖搖頭,收起豎琴:“沒見到,似乎分散到别的地方了。啊,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雷歐,如你所見,是個吟遊詩人。”
他說着就上下打量安第斯這身裝扮:“看你的裝束,你的真實身份是個偵探?啊,通緝令上似乎的确寫了……”
他在安第斯的眼神中閉了嘴。
安第斯等他徹底噤聲才禮貌地自我介紹:“我是安第斯,我的那位同伴叫伊諾森。你對這裡有什麼其他了解?”
叫雷歐的吟遊詩人聳了聳肩:“其實也沒多少。唉,我一直努力地不去打聽相關消息,結果反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安第斯不禮貌地打斷他的廢話:“請說。”
雷歐撇撇嘴:“好吧。我隻知道,進入這裡的人都會被安排一個身份,要做符合這個身份的事情,不然會死……呃我剛剛是不是說了‘死’這個單詞?完了完了,我還聽說這裡有許多禁忌,比如有些詞是提都不能提……”
要是怕死的話你倒是閉嘴啊!安第斯心中吐槽,後退一步和這危險人物拉開距離。
随即的便是思考:和女巫賽萬說的一樣,這裡有一套自己的秩序。這些秩序是什麼?隻能靠自我摸索?伊諾森又被安排了怎樣的身份?
他轉而看向雷歐,主要是看他剛剛收了一波打賞的錢袋子:“……你能不能将一些金錢‘贈予’我?”
為了避開可能的禁忌,他用詞非常古怪:“就當是為我剛剛的捧場,的感謝費。”
雷歐:?
你哪捧場了我怎麼沒看見?
不過内心嘀咕歸嘀咕,他還是把錢給了對方:“你要幹嘛?”
安第斯沉默了一下。他斟酌着說:“所謂一個偵探,我經常在犯罪現場出現,需要随身攜帶一些武器用以自衛,所以,去買一把匕首是合理的。”
雷歐瞪大了眼,仿佛在說“還能這樣”。他似乎也想如法炮制,但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卡住了:“作為一名吟遊詩人,我……”
他結巴半天,終于想到順理成章的理由:“我由于太受歡迎,經常遇到狂熱的聽衆,為了保護自己,配備一把匕首也是必要的!”
他一編起故事便停不下來:“我是一位遊厲至此的吟遊詩人,初來乍到,心驚膽顫,遇到這位很捧場的偵探後,便決定雇傭他保護我的安全,也充當向導,在此過程中,我邂逅了一位貴族美人……”
“停!”安第斯汗流浃背,“到這裡就可以了!”
雷歐讪讪地閉了嘴。他似乎還想說什麼,發揮一點吟遊詩人的天性,但在安第斯警告的視線下,也隻能焉了吧唧地跟着對方去鐵匠店買了匕首。
在購買匕首的過程中,安第斯本想謹慎地和鐵匠套話,不過想起那尚未明确的禁忌,最終還是沒這麼做。
二人将匕首挂在腰間,離開店鋪,商量了一下,決定前往城鎮中心的廣場。
這座城鎮比想象中的大,前往中心的過程花費了他們不少時間。二人加快步伐,埋頭前進,一路上就算見到人也不敢交談,十分謹慎,直到來到廣場,才陷入某種沉默和失語中。
眼前的中心廣場,和他們來時的那座城鎮并無不同,噴泉、花壇和教堂,代替嬉笑兒童的是更悠閑漫步的鴿子,白白胖胖,一看就夥食不錯。
然而,廣場旁的教堂,裝潢卻和他們所見過的任何一座全然不同。不是光明教堂的潔白,也不是黃金教堂的金碧輝煌,不是智慧的淺藍或海洋的深藍,也并非命運的斑斓五彩……
——是血紅的。
原本灰白色的石砌尖頂建築,從牆根上被潑上顔料。那是一片一片的紅,有些鮮豔,有些枯褐,就像一大片層層疊疊潑上的血,邊緣凝聚着苦痛的血滴,斑駁、可怖,僅僅是靠近就仿佛能聽到哀嚎。
那些血色,一層一層堆積上去,蔓延至教堂的尖頂,把灰白的牆體都盡數覆蓋。而每扇窗邊,代替了綢緞的裝飾是無數漆黑的鐵鍊,在風中互相撞擊,沉悶作響。
教堂最高處,是一把巨大的十字劍标志,顯出一種猩紅的鐵鏽感,在落日中沉默無聲。
……無愧于“恐怖城”的名字。
二人皆是毛骨悚然,半晌,才緩過神來。
雷歐搓着自己手上的雞皮疙瘩,害怕得聲音都有點抖:“這,這是教堂?我從沒見過這種樣式的……”
“我也沒見過。”安第斯無比誠懇地說。
就算身為女巫,又有那樣灰暗的童年,他也沒見過這麼有震撼力的場景。
那些紅色的痕迹宛如無數人的血液潑灑,鐵鍊和十字劍又像是鎮壓冤魂的反抗。再加上黃昏本就寂寥壯闊,那種壓迫感和恐怖感撲面而來,仿佛煉獄,實在令人膽寒。
“這是哪位神明的教堂?呃,知道了這個,我是不是會死……”雷歐冷汗直冒。
安第斯也緊皺起眉,轉移目光,看向虛掩的教堂門,忽地發現了什麼:“那裡貼着一張紙,似乎是布告。”
二人對視一眼。
雷歐咽了口唾沫,邁開步子,準備前去查看,卻被安第斯攔下:“我來吧。”
他謹慎地靠近,動作很快,發現那張布告貼在教堂門右側,呈現淡黃色,隻在第一行有文字——不,在他看清的瞬間,又有一行文字在下面顯現了出來!
這種變化讓他瞳孔緊縮,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而布告上的文字,也清晰地映入他的眸中,讓他忍不住怔愣,不自覺地輕聲将其讀出:
“十誡令。”
“第一條……神說,不可言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