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他偏過頭,向伊諾森示意:“林恩,介紹一下,這是李特斯·尼諾。對,就是那個尼諾——尼諾學院的尼諾,史官家族的尼諾。這家夥和他的家族一樣,是個總喜歡把‘黃金年代’挂在嘴上的無聊家夥。”
李特斯·尼諾皮笑肉不笑:“總比你好吧,安于現狀的井底青蛙。”
他轉而向伊諾森伸出手:“林恩三少爺,幸會,替我向林恩伯爵大人問好。”
伊諾森和他握了手。如他所想的那樣,李特斯·尼諾并非為他而來,禮節性地打過招呼後,便轉身和哈爾說道:“這次晚宴,你父親來了嗎?”
哈爾點點頭,疑惑道:“怎麼,你要見他?”
這位尼諾忽地正色,壓低聲音:“你今晚最好别離他太遠,以免侍衛保護不到。”
哈爾立刻嚴肅了表情:“有情況?”
伊諾森站在一旁,也豎起耳朵認真聽。尼諾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默認了對方是同一戰線,便低聲道:“舊皇派準備行動。”
舊皇派……就是反對洛斯繼位的那一黨人?伊諾森回憶着,就聽哈爾問出了他的疑問:“哈?在晚宴上?他們想做什麼?”
尼諾眸光閃爍。他微微偏頭,含糊其辭:“……刺殺。”
哈爾頓時瞪圓了眼睛。他抓着尼諾的袖子,差點沒抑制住聲音:“你瘋了?!”
在其他人看過來之前,哈爾連忙把人拉到更角落的地方:“不是,李特斯,你怎麼想的?不,應該說,你們——怎麼想的?”
一旁縮小自己存在感的伊諾森心中也是驚濤駭浪。
根據哈爾的話,不難猜出這位尼諾便是舊皇派的成員,出于某些原因,他在行動開始前,前來提醒哈爾和他背後的奇維斯家族。
但伊諾森不解的是,“尼諾”這個姓氏顧名思義,應該是尼諾學院背後的家族。如果讓出身尼諾學院的洛斯繼位國王,不應該會對尼諾家族有好處嗎?但他們竟是舊皇派,且還準備進行刺殺……
而尼諾接下來的話算是一種解釋:“……這是整個黨派的決定,尼諾家族沒辦法阻止。”
哈爾難以置信:“不是,他們瘋了吧?在攝政王陛下在場的情況下,刺殺新王……”
尼諾打斷他:“但這是唯一的機會。那位新王——呵,我不想用這個詞形容他,簡直是對梅圖斯的玷污——那個北國血統的平民,深入簡出,除了這場晚宴,根本沒機會接觸到。也是因此,我們才不得不這樣冒險……”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新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場晚宴?”哈爾打斷他,神情嚴肅,“說不定這正是攝政王的圈套呢?逼迫你們露出馬腳!”
尼諾張了張嘴。他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們想過這種可能性……”
“但比起那個,”他的神色忽地變得堅定,還帶着對某些東西的深深厭惡和氣憤,“表達我們的态度,更為重要。”
“攝政王執政這麼久,做了太多荒唐事。梅圖斯一再衰敗,甚至被光明的走狗們踩在腳底。而如今,他甚至要亵渎梅圖斯的黃金之血!”
他聲音低低:“……我們已經無法忍受,所以,唯有反抗!”
哈爾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仿佛第一次認識這位朋友一般,他下意識地搖着頭:“我看你是昏了頭……”
“不是嗎?”尼諾反問,“自從國王陛下病重,放權給攝政王,梅圖斯的國力便一降再降,甚至淪落到不得不和南邊的野蠻人打交道!”
哈爾嘀咕:“一降再降?我怎麼沒覺得……”
“所以我說你是井底之蛙!”尼諾橫鐵不成鋼地道,語氣重了些,“事到如今,我也不求你理解。你隻需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父親,他會明白——”
“——恭迎攝政王陛下,太子殿下!”
士兵的聲音打斷了他們角落中的争吵,二人齊齊止了聲,和伊諾森、安第斯一同,看向門口的方向。
紅毯盡頭,緩緩走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高大的,披着黑色披風,頭戴黃金冠冕,臉上每一道皺紋都不怒自威;清瘦的,身着華服,銀發微長,祖母綠般的雙眸如遍布苔藓的死水,平靜地直視前方,泰然自若,不顧衆人各異神情。
……一場各懷鬼胎的鬧劇,就此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