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芙不住徒子居,她有自己專屬的院落,盡管面積不大,卻被一叢叢的花襯得惬意風雅。
在院門外盤桓了一會兒,方撷真決心更穩,咚咚咚将門叩響。
院門打開的一瞬,門外的人繃着臉,門裡的人卻面露錯愕,問道:“方撷真,你找我?”
程芙語中滿是難以置信,她以為方撷真還需要些時間才能想透,不料這麼快便找上了門:“進來吧。”
方撷真便一步踏入院中,原來程芙就住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院落一角是最無趣的松樹,另外三面則是稍微有點意思的花圃。
她踱了兩步,為晾衣架上搭着的幾件衣服出神,那些衣裳和程芙的穿衣風格不像,多有花紋裝飾,長短也不大對:“你不是一個人住?”
怕是在和哪個交好的師姐妹同住吧,方撷真如此腹诽道,向她這種排不上号的人,就不能有需要程芙同住的殊榮。
程芙答道:“不是。我将我阿婆從老家接來雲州了。我們祖孫一起住。”
“……沒有别人?”方撷真咬唇。
“别人?能有誰?”程芙覺得方撷真莫名其妙,再一轉眸,立時明白了她為何有此一問,“花衣裳都是我阿婆的。我們老家買不到這種精緻衣料,這不是到雲州來了,才給她買幾件。”
方撷真心一沉,沒有多說。
她随程芙進屋,便由此見着了程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那是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看起來很硬朗,面色紅潤。
禮節驅使方撷真稍微颔首,問候道:“阿婆好。”
程芙也道:“阿婆,這便是方撷真,你還記得她嗎?我和你提過的。”
程阿婆偏着頭想了會兒,終于想起來孫女是有這麼個不一般的朋友,遂又驚又喜地拉着方撷真坐,熱情道:“噢,噢!我記得的!”
“阿婆聽說過我?”方撷真不适應程阿婆的好客,身體有些僵硬,卻也依着老人的心意,乖乖坐下。
“你是我孫女的朋友啊,她在我面前講起過你。”程阿婆道。
方撷真笑了笑,斜睨正在倒茶的程芙一眼:“是怎麼講的?”
“說你好呗!”程阿婆一拍大腿,樂呵呵地開始胡說,“說你模樣生得好、頭腦也好……總之就是好,變着法誇你。”
“阿婆,好了。”程芙淡淡喚了聲,為方撷真端來一杯溫熱茶水,解釋道,“我阿婆就是這個性子。”
方撷真當然不信程阿婆的說辭,她太清楚程芙的個性了,什麼模樣好頭腦好,什麼變着法子誇她,統統都是無稽之談。
她沒有心思喝水,也不依照武紅英教的禮儀多和程阿婆說幾句,開門見山道:“程芙,你出來。劍拿上。”
程芙凝眸:“比劍?”
言語間,方撷真已走到門口,逆光而行,腰間的翠微劍散着清冷銀光:“昨日的比試,我們重演一遍。”
……她果然在耿耿于懷,程芙的睫羽顫了顫,提劍而出。
拒霜劍不是程芙親手所鑄,唯有原材料可以與翠微劍媲美,劍身出鞘的刹那,當即便輸給了銀輝熠熠的翠微。
不過一場比試的輸赢,最終還是要看持劍人。
“昨日的每招每式,你都還記得?”出招前,程芙問了一句。
“自是記得,終生難忘。”
方撷真語罷,與昨日一樣迅猛地揚起劍鋒,直逼程芙腋下。她們是比劍論武,不是生死決鬥,應貫徹所謂的武德,不能行陰謀詭計。
“太慢了。”程芙卻靈活地撤身,指出方撷真的不足,“你太過用力,失了靈巧。翠微以輕盈著稱,你要記得。”
方撷真冷嗤一聲,雖不喜程芙的“教誨”,卻深知自己太需要這種“教誨”,便将其烙進腦海中。
又是一次交鋒,方撷真與昨日一樣向右側身,躲過程芙一劍。
“你往右閃避的時候,會習慣性地忽視左側,敵人就會趁虛而入。”拒霜劍虛虛貼方撷真的衣料劃過,程芙有分寸,沒有劃破對方的衣裳。
……
八次交鋒過後,方撷真收了劍,因為昨天她就隻出過八招,便輸了個幹脆。
程芙已指點出她的每一處錯誤,她正細細琢磨着如何改進,尚未有頭緒時,便聽程芙又道:
“現在我就是你,我把更好的做法演示給你看。”
方撷真擡頭:“你?”
程芙:“對,是我。我先出劍。”
第二輪雙方攻守易勢,方撷真一面暗歎程芙對敵人招數的洞悉能力太過敏銳,一面又歎其能防得滴水不漏。
她愈發覺得自己無能,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将其擊敗。
“方撷真,專心!”程芙忽地低斥一聲,劍尖破空劃來,利落了翠微劍。她啧了聲,道:“你休息一會兒吧。”
方撷真的确需要休息,好把方才所學慢慢消化。沒關系的,她安慰自己,她又不是要做天下第一,她隻是想打敗程芙,她的敵人就隻有這一個。
隻要參透程芙的一招一式,何愁赢不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