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聞言,隻得咬牙應了一聲,忍痛爬起身來,緩緩踱進了馬廄。兩人冷笑着啐了一口,揚起手來,往他臉上狠狠地扇去。隻聽啪啪作響,勾踐挨了好幾巴掌,嘴角溢出血來,滿臉是血。
“賤種!你别以為你是什麼高高在上的越王!如今你也淪為階下囚,淪為奴隸了!你給我小心點伺候着這些牲口!不然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要是想死的話,我就成全你,一刀宰了你,把你丢出去喂狗!”
他厲聲威脅着,神色猙獰而兇惡。勾踐不敢反抗,隻是瑟縮地抱緊了身子,躲在牆角處,不敢作聲。兩人又打了他幾拳,方才冷笑着扭頭離開。
“呸!賤種!什麼東西!還敢擺架子!”
勾踐跌坐在地上,身上盡是淤青紅腫,嘴角滲着鮮血,狼狽不堪。
“咳,咳咳!”他捂住嘴咳嗽幾聲,隻覺喉嚨裡腥甜味彌漫而出,嗆得他連連作嘔。他拼命咽下喉間的淤血,頹唐地倚靠着牆壁,坐倒在地,目光所及處,盡是一片灰蒙蒙的泥牆和幾根橫斜的幹木,隻有一縷陽光從門縫中投射進來,在屋中投下一片微弱昏暗的光影,照亮那黯淡無光的塵土與幹涸泥漬,充斥于整間馬廄中的,是揮之不去的污濁難聞的刺鼻臭味。
勾踐隻覺得渾身汗毛豎了起來,呼吸之間,皆是那種熏人欲嘔的臭氣。他忍耐着不适感,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那一線光明處,蜷縮着身子趴伏在那裡,靜靜地守着那一方窄狹的天地。
他緊緊抱住膝蓋,将臉頰貼在其上,任由那一絲日光照射在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上,緩緩升騰起陣陣暖意,仿佛有一道微光,穿透黑暗,從蒼穹之下照射而來,驅逐着那陰霾籠罩的苦痛與哀傷。勾踐閉上雙眼,耳邊傳來喧嚣而嘈雜的吆喝聲,身畔缭繞着那刺鼻難聞的氣息,還有不時經過的士兵們的低笑聲。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勾踐擡起頭來,見一名身穿錦衣華服的男子闊步朝他走來,他一怔,隻驚慌地站起身來,飛速掠至牆角處,抱着頭瑟縮地貼着牆壁,不敢動彈
伍子胥大步走近前來,停在馬廄門外,他銳利的目光掃向勾踐布滿髒污的臉頰,眸光中滿是輕蔑,卻在觸及他那遍體鱗傷的身體時一怔,随即冷冷嗤笑一聲
“看來你在這兒過得還不錯。”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語氣中滿是嘲弄,勾踐卻是低垂着眼簾,一語不發。
伍子胥見他這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冷笑着啐道
“果然是個貪生怕死的孬種!”
他伸手推開馬廄的門,走進來,猛地一腳踩在勾踐的肩頭上,将他狠狠踹倒在地面。他低頭睥睨着他,冷然斥道
“起來!”
勾踐咬咬牙,站起身來。伍子胥從腰間拔出長劍,用劍尖抵着他的咽喉,厲聲道
“擡起頭來!”
勾踐無奈,隻得勉強擡起頭來,眸中滿是惶恐。伍子胥瞥他一眼,伸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怒喝道
“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你真是丢盡了你越國的臉面!堂堂越國國君!你竟然淪落至此!你就不知道羞恥麼?!”
他揚手又要打下去,勾踐驚惶失措地伸手一擋,伍子胥眼色一沉,手腕一翻,尖銳的劍刃抵住他的臉頰,聲音森寒,一字一頓
“你敢阻我?!”
勾踐隻覺那寒冰徹骨般的冷意蔓延過全身,令他心魂俱顫,隻得頹唐地垂下雙手,低聲道
“勾踐不敢。”
伍子胥聞言,眸中冷色一閃,手腕猛地一動,鋒利的劍刃劃過他的肌膚,瞬間漫開了一道殷紅的血痕。
“賤種!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
他咬牙切齒地低罵道,手中長劍的冰冷利刃不住顫抖着,仿佛下一刻就會從他的脖頸間劃過,鮮血四濺,斷喉割喉。勾踐隻咬緊牙關,不敢出聲。
“可你如今已經淪落至此!你就永遠是個畜生!你和那些牲口一樣,都隻能在這裡,受人驅使,任人欺辱,活在肮髒污穢之中,臭氣熏天,令人厭惡無比!”
伍子胥厲聲喝罵道,手掌中的力量加重幾分,長劍的尖端陷入他的皮膚之内,鮮血順着他尖削的下巴往下流淌,順着胸膛向下蔓延,刺眼的鮮紅順着衣襟的邊角滴淌而下。勾踐痛得咬緊牙關,額上冷汗涔涔而下,額際發絲也已黏濕成绺,沾染在面頰上,令他愈發狼狽不堪。
伍子胥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亦有些不忍,手心緊握的利劍放松了幾分,方才恨恨地放開了他。
勾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撫着自己脖頸處那尖銳的痛感,擡頭望向他,眸中盈滿淚水,哽咽出聲
“勾踐無能。讓相國失望了。”
伍子胥一怔,勾踐匍匐在他腳前,痛哭出聲,他垂首掩面,雙手緊緊抓着泥土,低低哽咽不止,顫抖的聲音中透着一股悲涼
“勾踐知罪……”頓了頓,他又沙啞着嗓子,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微不可聞
“若相國殺之,亦……亦無不可……”
伍子胥聽着勾踐這一番話,眉頭深深地皺起。他低頭望着勾踐那消瘦凄惶的身形,心念流轉,蓦地一愣。勾踐伏在地上,哭泣不止,顫抖的聲音随着啜泣聲緩緩傳入他的耳中。伍子胥沉默片許,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拽了起來。
勾踐擡臉望着他,淚眼模糊,迷茫而不安地注視着他,眸中水光盈盈,淚痕滑落,沿着他蒼白的臉頰滑落而下。
伍子胥瞧見他那清亮的眸子,潋滟水波蕩漾其中,似有晶瑩透明的光芒浮現于深邃清透的眼眸,流露而出的,是隐隐透着一絲悲傷脆弱的溫順與乖巧,怯懦而惶惑地注視着自己,柔弱嬌媚得令人心驚,恍如秋夜的一池碧波月影,泛起碎金漣漪,閃爍搖曳,恍若流星般的一瞬芳華,刹那之間,美得令人窒息。
伍子胥怔怔地望着那被自己百般欺辱折磨卻不見半分惱怒的容顔,那張臉蒼白到幾乎毫無血色,唯獨一雙晶瑩剔透的翦瞳如同世間最美的明珠,流光溢彩,楚楚瑩潤。他隻感到心髒之處突然漏了一拍,一股強烈的情緒湧上心頭,令他猝不及防,竟不知如何是好。
勾踐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不露神色,隻咬着嘴唇,低眉順眼,低聲喃喃道
“相國要殺了勾踐麼……”他的聲音微微發抖,帶着幾不可察的顫音。那模樣,可憐又可愛。
伍子胥回過神來,隻淡淡瞥他一眼,冷笑道
“我若想殺你,何須在此啰嗦?”
他說完,便拽着勾踐的衣領,一路拖着他朝石屋走去。勾踐低垂着腦袋,任由他拽着自己往前走。
來到那座陰暗逼仄的小石屋前,伍子胥松開手,勾踐踉跄幾步,才穩住了身形。隻擡頭看他一眼,便迅速退開幾步,遠遠避開他,警惕不安地低垂着頭,垂立不動。
伍子胥伸手推搡了他一把,範蠡恰好打開門,勾踐便踉跄着跌入了他的懷中。範蠡下意識地攬緊懷中人兒,微微一驚,擡首望去,卻見伍子胥負手而立,站在門外,看着他們。他眸色微動,擡手将勾踐扶正站好,垂首行了一禮
“有勞相國親自前來探望,範蠡有失遠迎,實乃怠慢,請相國恕罪。”
他面上雖含笑以對,語氣卻毫無溫度。伍子胥淡淡瞥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便拂袖離去。範蠡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站着,臉色慘白,面無表情的勾踐。他微一遲疑,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頰。勾踐微微一抖,側首避開他的手,目光閃避着,移開視線,冷冷道
“别看我。”
範蠡聽他這語氣,心中一沉,眼中亦顯出一抹憂慮。他握住勾踐的手臂,正要開口說話,勾踐已擡起手來,在半空中微微一擋,低聲阻止
“不要問我!什麼都别問!求你了!”
勾踐咬緊牙關,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将臉别向另一邊。範蠡凝眸望着他蒼白的臉龐,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勾踐低聲哀求
“别再看了。别再管我了。”
他隻是一味地乞求懇求,卻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他低下頭,雙手緊緊攥住範蠡的衣袖,輕輕搖了搖,眼底隐隐泛起了些許濕意。範蠡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捏緊他的手,低聲應道
“好。”
勾踐聞言,方放下了手,一把抱住了他。範蠡垂首看他,默然無言。勾踐将臉埋在他懷中,低低地喃喃自語
“真好……這樣就好了,沒有關系的。這樣就可以了……”
他的話語破碎低弱,含糊不清,漸漸消逝在空氣中。兩人靜默無語,隻是久久無言。過了良久,勾踐忽然擡起頭,擡起蒼白的手指撫摸他的臉龐。範蠡低眸,垂首含笑,溫柔地看着他,任由他随意撥弄。勾踐指尖顫抖着掠過他清俊溫和的面容,忽的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他急促而熱烈的吻着,雙目緊閉,睫毛顫個不停,仿佛要哭出來一般。他顫抖着,輕喘着氣,用近乎乞求般的姿态吻着他,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肩背。他低低喘氣,啞着聲音呢喃喚他的名字,帶着些許惶恐不安。範蠡隻輕輕地覆上他的唇,回應着他的熱切,安撫他焦躁的心緒。
他從背後擁抱着勾踐,一手輕攏他的清瘦肩膀,另一隻手安撫性地摩挲着他的後頸。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身上的傷患,極盡溫柔,憐惜萬分。勾踐顫抖着離開他的唇,低喃着歎息,身體軟軟地依偎在他懷裡,手臂箍緊他頸項,手指纏繞在他發間。
兩人靜靜相擁,誰也不曾開口言語,過了良久,範蠡才放開他,扶着他走到榻邊坐下,取出藥箱,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
勾踐雙手環胸倚在床上,沉默無聲。範蠡取了剪刀替他剪開傷口周圍的衣物,新傷舊傷糾纏混雜在一起,一片觸目驚心。他呼吸一滞,心痛到無以複加,用手帕沾了清水輕輕按在傷口處,動作輕柔而緩慢。勾踐咬緊牙關,忍住傷口的劇痛,渾身冷汗淋漓,額上青筋綻露,連呼吸都變得紊亂,卻始終沒吭一聲。範蠡上藥的動作一頓,皺緊眉頭,欲言又止地道:
“疼就喊出來,忍着反而更痛。”
勾踐咬了咬牙,低聲笑道:
“沒關系。死不了。”
範蠡别無他法,隻得歎了口氣,輕聲道
“如果覺得疼,就咬住臣吧,臣……願陪大王一起痛。”
勾踐一怔,擡起頭來,眸中滿是吃驚與不可置信,他顫抖着望了望範蠡,低聲呢喃道
“你怎麼……”
範蠡含笑打斷他的話語,俯身湊近他的額頭,用額頭輕輕抵着他的額頭,親昵地蹭了蹭。輕聲道
“臣知道,不管您遭遇怎樣的痛苦,也一定不會在臣面前表露出半分來。”
他頓了一頓,微微一歎,道
“這是在臣心裡,對您唯一的怨言。”
勾踐蓦地怔住了,垂首不敢與他對視,隻一味低低地說着對不起。範蠡一震,苦笑一聲,輕聲道
“臣不該說出來的,您現在承受的苦痛已經夠多了,不該再讓大王為難了。”
勾踐低垂着眼睑,眼中淚水盈然。他緊緊扣着他的手掌,指甲深深刺入他的手心。死命地往他掌心割劃,留下長長一道深痕。範蠡低低地抽氣,卻始終不曾松手,隻含笑看着他。勾踐垂首,埋入範蠡懷中,雙手胡亂抓扯着對方的衣物,雙肩起伏,抖得厲害,幾乎難以抑制地哽咽着低聲抽泣。範蠡擁抱着他,輕撫他的臉頰,溫柔地哄着他,勾踐終于止住了嗚咽聲,他低聲喃喃自語
“我恨他。”
範蠡微一沉默,輕輕撫摸着他的發絲,靜默無言。勾踐将臉埋在他懷中,沉默無聲。過了片刻,他才又沙啞着聲音呢喃道
“我不會放過他的。”
範蠡垂首微笑,輕輕地親吻着他的頭發,溫和地附和道
“臣知道。”
他溫言細語,柔聲安慰
“臣什麼都知道。”
勾踐埋首于他懷中,不再說話。範蠡垂首撫摸他的背,輕聲安慰着,低低地輕吟道
“臣在這裡,永遠都在這裡。您不必害怕,臣會一直陪着您的,直到報仇雪恨為止。”
他低笑着,輕輕撫摸勾踐微濕的臉頰
“您可不要一個人硬撐着啊,臣會心疼的。”
勾踐咬緊牙關,低喘着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
他靠在範蠡胸膛上喘息着,渾身上下依舊冷汗直流。範蠡見他這般模樣,隻當是傷口疼痛,忍痛過度所緻,連忙輕輕摟緊他的肩膀,低聲寬慰
“若是痛,那就告訴臣啊。”
勾踐搖搖頭,艱難地咬牙喘息,
“不是,我隻是,隻是……有點兒累罷了。”
他擡起頭來,露出一個虛弱卻蒼白的笑意,低聲嘶啞地笑道
“有你在我身邊,我便安心許多。”
範蠡俯身輕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輕聲笑道
“也隻在大王左右”
勾踐微愣,随即輕輕垂首,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枕在範蠡胸口,沉默無聲,唇角卻悄然揚起一絲微笑。範蠡環臂抱緊他,低頭在他額上吻了吻
“睡吧。”
勾踐點點頭,阖眼陷入沉睡之中。他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便會醒過來,口中喃喃自語,手足一陣胡亂撲騰,整個人慌亂異常。範蠡便輕聲哄着,伸手給他掖好被角,低聲安撫着。勾踐時而喃喃自語,時而輕呼呻吟,時而又低聲哭泣,隻是一直不曾睜開眼睛。直到清晨天色放亮,他才重新安然入睡。範蠡靜靜地坐在床邊守着他,看盡了他一整夜的不安與恐懼,眸光始終不曾離開他的身影,仿佛隻要一眨眼,那人就會消失不見了。他低首輕吻他的眉心,低聲喃喃自語
“我在,我一直都在。”
勾踐一整夜的噩夢,皆是血流成河的場景,屍橫遍野,斷肢殘臂随處可見,橫七豎八地躺在道路兩旁,他渾身血污地奔逃着,身後追趕着大批人馬,那些面目猙獰的人影似乎随時都能撲上來将他碎屍萬段。到處都是屍體,濃稠的血液幾乎将地面完全淹沒,血腥味嗆鼻無比。他的身旁無一人,隻能孤軍奮戰。他踉跄地掙紮着,想要尋找一線生機,卻始終看不到出路,始終隻有無邊無際的血海充斥着他的視線,除了濃烈到發紫的紅色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無數人在他眼前倒下,鮮血濺在他臉上,染紅了他的雙眼,他的手臂、脖頸、肩膀上,都被冰冷黏稠的血液沾滿,那些人的鮮血如同絲滑的紅色綢緞,一寸一寸地爬過他的身體,他整個人被染成了鮮紅色,那抹濃烈的紅色,像是火焰,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吞噬殆盡。
他掙紮着從血泊中爬起來,周圍是刺耳的尖叫與慘叫聲,哀嚎與悲鳴交織混合,絕望與無助交替纏繞,血腥味令人作嘔。他跌跌撞撞地四處奔跑,鮮血染紅了他的全身,他身上的衣物全都被鮮血浸透,沾滿了濃稠腥紅的血漿。茫然無措地在混亂的人潮中厮殺奔逃,尋找一線生機,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卻始終看不到希望,隻能陷在無窮無盡的血海之中,與千萬具森寒腐臭的屍體為伍。
勾踐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渾身冷汗淋漓。耳邊仿佛還萦繞着刀劍相交的聲音以及瀕死之人臨死之前的哀嚎,刺鼻的血腥氣充塞在他的鼻端,讓他幾近窒息。他呆呆地望着屋頂,呆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摸索着坐起身來,卻不料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勢,頓時悶哼一聲,弓起身子。範蠡在門外聽到聲響,一驚,連忙推門走了進來。他急急奔上前去,跪坐在床榻前,握住勾踐的手腕,輕聲喚道
“大王?大王……”
他話音未落,勾踐蓦地擡起頭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雙眼赤紅一片,渾身顫抖不已,雙手無力地撐着身體,咬牙強忍着劇痛。範蠡正欲安撫于他,卻見勾踐擡手狠狠抓住他的衣領,用力将他整個人拉向自己。範蠡一驚,不待他反應過來,勾踐早已飛快地吻上他的唇,急促狂暴地索求着。他拼命啃咬着範蠡的嘴唇,瘋狂的攫取着他唇内的香甜,動作又狠又重,仿佛恨不得要生生将他的嘴唇撕裂一般。範蠡吃痛,卻一言不發,伸手捧住他的臉頰,反被動為主動,狠狠地回吻他。兩人嘴唇相觸,舌尖相抵,呼吸糾纏,氣息交纏。他們的唇舌之間彌漫着血氣的味道,讓人迷醉且暈眩。勾踐雙手牢牢扣住他的腰腹,不顧一切地狂吻着範蠡,唇齒相交間盡是激烈的吞咽聲和急促淩亂的呼吸聲。範蠡喘息着摟住勾踐的身體,用力按着他不斷顫抖的身體,雙手牢牢抱住他僵硬的脊背,竭力安撫着他難以遏止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撫平他緊蹙的眉頭,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一吻作罷,勾踐已經筋疲力竭,頹然軟倒在範蠡懷中,他閉着眼睛,無力地喘息着。範蠡摟着他,摸了摸他的額頭,低聲道
“您怎麼了?”
勾踐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他伏在範蠡懷中,半晌方才啞聲說道
“我很害怕。”
範蠡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摟着他。他的體溫滾燙炙熱,勾踐卻依舊瑟縮着微微顫抖,他緊握住範蠡的手腕,用盡全力抓緊,低聲嘶啞地喚道
“範蠡,範蠡……”他的聲音哽咽而破碎,在唇齒之間化作一片破碎沙啞的呢喃。他伏在範蠡懷中,雙手狠狠抓緊範蠡的手臂,眼角沁出淚來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不停地呢喃着,近乎崩潰地嘶啞祈求
“我不想一個人,範蠡,我不想一個人啊”
他苦苦哀求的聲音令人心疼,範蠡将他死死抱入懷中,低聲安慰道
“大王别怕,臣永遠也不會離開大王。”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勾踐喃喃道,他緊緊攀附住範蠡的脖子,哽咽嘶啞地道“你答應過我的,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不會的”他不住的念叨着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像是在說服範蠡,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你不能失約啊……你永遠……永遠也不能背叛我,背叛越國”
他仰頭看着範蠡,眼中滿是惶惶無措,語無倫次地道“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抛棄我……不要讓我輸得一敗塗地,不要讓我變成孤家寡人”
他緊緊攀着範蠡的脖子,低聲哀求
“你要陪着我,一輩子陪着我……”他一邊說着,眼淚一邊滾落,滴落在範蠡的手臂上,灼燙得令人心顫
“答應我,永遠都不準離開我,哪怕以後我……我死了,你也一定不能忘記我”
他低聲念叨着這些令人心驚的話語,神情凄涼落寞,哀哀戚戚如暮春時節飄蕩的花瓣,悲涼凋零。
範蠡聽着勾踐的話語,心中一疼。他俯身親吻勾踐的淚水,輕聲寬慰
“臣不會忘記大王,永遠不會忘記,定當銘記于心,永世不忘。”他溫柔地握住勾踐的手,輕聲說道“若臣有一天棄大王于不顧,那便請大王您親手殺了臣,以洩心頭之憤。”
他含笑着望着勾踐,目光清亮柔軟,仿佛能透過黑暗,直抵人心。勾踐咬緊牙關,應了一聲。範蠡擁他入懷,輕聲歎息,溫柔地親吻着他濕潤的眼睫
“大王莫怕,臣會一直追随您左右,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