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搖頭笑了笑,眼眸微眯,語調中帶着一絲玩味。
“如此,不如你替寡人舞劍一曲助興如何?”
他這話一出,那些原本低頭而立的吳國臣僚紛紛擡起頭來,臉上神情各有不同,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眼旁觀。勾踐擡眼,卻發覺對方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含笑而靜候。
他垂下眼睫,斂去眼底神色,低聲應道:“臣遵命。”
樓閣上燃着檀香,淡雅的香氣在其中萦繞彌漫,仿佛輕煙薄霧,袅袅繞指而柔,萦回纏綿,無處不在,不緊不慢,幽幽淡淡地缭繞,卻似乎永不停歇。
侍從捧出劍匣奉上,那匣子用上好的楠木精工雕琢而成,匣面以金銀箔裝飾,鑲以翡翠寶石,流轉華美,華光灼灼。
勾踐站起身,接過那劍匣,緩緩打開。刹那間,光芒閃爍,明暗不定,明明滅滅的光照入眼簾。他怔怔看了片刻,然後伸出手指,從劍匣中取出一柄劍來,那劍通體泛着青碧寒光,薄如蟬翼,銳利逼人,寒芒冷冽,竟比冰雪還要冰涼,光華流轉,在手中盈盈一轉,帶起點點碎銀般的冷光,華彩溢目,潋滟無比,似乎有流水淌過清瑩似雪的劍身,化作蜿蜒曲折的水紋,氤氲開來。劍刃鋒利,寒芒懾人,竟是極美而又極險之物。【注】屬镂劍
勾踐收劍入鞘,垂眸細看片刻,這才轉過身來,屈膝跪下,朝那吳王叩首作揖。待那人颔首應允,才站起身來,轉過身面向衆人,手執長劍,緩緩出鞘,長劍鳴音铮铮,清越而嘹亮,宛如龍吟鳳鳴,振翅欲飛,劃破暗夜蒼穹,直欲沖天而起。
他提劍而起,身形舒展如蘭芝,矯健有力,姿态優雅,身形翩跹若蝶舞,流光溢彩,身姿婀娜似花落,綽約如仙。劍勢縱橫而來,仿佛有風雲湧動,有雷電轟鳴,有江海倒灌,星月橫移之勢。他裙袂翻飛,衣帶飛揚,墨發輕揚而起,青絲淩亂,幾縷散落在臉頰和鬓角之間,有細碎光華流淌其間,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眸緩緩流轉開來,卻陡然間似流星乍現,光芒璀璨,華光漫溢而出,照亮了整個樓閣,連那些冷眼而視,心懷叵測的吳國權貴們也不由自主驚住了呼吸,一瞬之間,忘了所有,眼中隻剩下他一人,一襲霓裳羽衣,長劍如虹。如臨天際,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傲視群雄,卻又似九天神祗,臨塵而下,遺世獨立,不染纖塵,如幻似夢。
他舞劍畢,又以手撫劍,低頭垂首。衆人回過神來,立刻鼓掌喝彩。
吳王起身,踏步而出,走至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半垂着眼睛,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隻聽得那人笑道:
“舞劍之術甚妙,足已冠絕群雄。”
他低聲道:“臣愧不敢當。”
那人又笑了一聲,伸手拂過他的鬓角,卻在下一秒微微瞪大眼睛,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之色。
勾踐單手持劍,劍尖正抵在咽喉處,隻要輕輕一個動作,便能洞穿他白皙細膩的頸項,割裂脖頸上的動脈,血流不止,紅漿迸濺,頃刻斃命。他冷冷地看着那吳王,眼底深處閃動着決然的殺機,而此刻,對方也似是察覺出了他的意圖,臉上表情僵硬,眼中神色漸漸冷凝,一眨不眨地對視着,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殺機四伏,劍拔弩張,一股肅殺冰冷的氛圍籠罩其中。
那些舞姬歌者早已吓得呆住,瑟瑟顫抖,幾乎失聲,跪在那裡的侍從則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時之間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應對,更無法反應。
勾踐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唇瓣抿得極緊,面上毫無波動,他握着劍柄的手顫抖個不停,指骨蒼白,微微泛青,指尖沁出冷汗,仿佛要捏碎手中的長劍一般死死抵在那人喉頸處,卻始終不肯再進一步。他眼眸緊閉,似乎要将眼眶中的淚水壓回去,睫毛抖個不停,點露濕潤,淚光閃爍着不肯落下,他緊咬下唇,鮮血順唇邊流淌下去,沿着下巴滴落,漸漸打濕他雪白的衣襟,暈開一片嫣紅。
吳王定定看着他,兩人相距不過咫尺之遙,衣袍相觸,肌膚相碰,他卻似無察覺般,隻是一瞬不瞬盯着他看,臉上神色複雜難辨,似喜似怒,似痛似憐,似恨似愁。
過了許久,吳王蓦地一笑,眼中盡是恍然之色,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唇角泛起一抹柔和的弧度,似是歎息般地說:卿這是何意?”
勾踐臉色一變,卻緊緊抿着嘴唇不吭聲,眼睑輕顫,嘴唇發白,整個人卻抖個不停,連手中的劍也抖個不停,劍尖在吳王頸上微微搖晃,險些割裂他的皮膚,卻又及時止住,那劍鋒上沾染的絲絲血迹,順着長劍滑落在地,染紅了雪白的玉磚,鮮紅刺目,格外醒目。
王城護衛持劍想要上前,卻被吳王擡手制止,他笑着搖了搖頭,語氣平緩道:都退下吧。”
那些護衛猶豫片刻,遲疑着退了下去。隻有那宮娥舞姬依舊戰戰兢兢地跪在原地,不敢擡頭看他們。
吳王笑了笑,眼中未見任何懼色,仿佛這世間萬物都無法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瀾。手指握住他的劍尖,然後一點點将劍身往旁邊拉去。
勾踐咬着牙不肯退後分毫,眼眸睜得極大,用力緊盯着眼前的人,眼神淩厲如刀,恨不能在他身上剜出幾個窟窿,恨不得将眼前這個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但是此刻,他卻隻能隐忍地咬着嘴唇,握緊了手中的劍柄,将劍身抵得更緊了些。
他用眼角餘光瞥到身後那些侍從,雖然被喝令退下,卻并未遠離,而是立在一側,伺機而動,隻怕是見狀會立刻出手。
他暗歎一聲,知道自己已經絕無成功的可能,卻又放不下心中執念,他想要報仇,想要雪恥,想要重振越國聲威,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亦可割舍隻要能殺了這個男人,哪怕是玉石俱焚,血肉成泥,也心甘情願。
他咬緊牙關,緊盯着面前這人,眼眶中已隐隐濕潤,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滾動而出,順着臉頰滑下,落入塵埃,卻終是再沒有勇氣,繼續向前分毫。他松開握着劍柄的手,頹然地收劍入鞘,然後俯首跪倒在吳王面前
吳王靜靜站在那裡,看他低垂下頭,雙手伏地,一副任憑裁決的樣子,臉上卻沒有半分畏懼和恐懼,而是透着濃濃的悲哀和不甘。他輕歎一聲,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臉頰,含笑問道:你究竟想要如何呢?”
勾踐蹙眉,擡起頭來,一雙眼眸瑩然發亮,清澈明淨,幹淨純粹得一如初見時,他低聲答道:“
“隻是想讓夫差死罷了。”
吳王笑得越發柔和,手指撥開他眼前的發絲,指尖摩挲過他臉頰,撫過他耳邊,指尖輕輕落在他的耳垂,柔聲道:
“究竟是想讓夫差死,還是想讓吳王死?”
勾踐怔了一下,眼瞳收縮,嘴唇緊抿,不發一言,卻是默認了他的話。
吳王笑容收斂,神情微冷,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淡淡道:“如此,我真要讓你失望了。”
勾踐低下頭,不再說話,似是早已知道,又或者說是在等待這樣一個結果,他隻是垂目斂眉,靜默無言,唯有那拳頭握得死緊,指節泛白,微微顫抖,顯示出主人的情緒激動。
他低聲道:“我知道。”
吳王挑起他的下巴,似是輕蔑,也似是憐憫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道:“你比我還傻。”勾踐倏地擡頭,滿目震驚地看着吳王,眼眸中似乎有什麼一閃即逝,然後再度斂下眉睫,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似是有些疲倦,輕輕吐出一口氣,聲音也逐漸低了下來,“是嗎……”
他頓了頓,似是自嘲地勾起唇角,啞聲道:
“臣死罪。”
吳王冷冷看着他,一言不發,卻突然伸出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勾踐吃痛,偏過頭去,捂住臉頰,臉頰火辣辣的痛,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他微微眯着眼睛,眼角餘光看到了那些權貴侍從紛紛作鳥獸散,退了下去。他微微低着頭,唇瓣緊抿,臉色煞白,唇角溢出血絲,無聲冷笑,他心中憤懑難平,恨意滔天,但卻不得不隐忍至極,甚至連一絲反抗都不敢有,隻能将那份苦楚深深埋在心底,隻待他日,一并讨還,血債血償!
“鸠淺,這世上竟還有比我更愚不可及的人嗎?……”
吳王的聲音很輕很輕,似歎息,似自嘲,悠悠揚揚,在金風銀露中彌散開來,勾踐低着頭,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卻隻聽得那些字句裡蘊含的悲涼,他不禁攥緊了拳頭,心中似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敲擊了一下,又痛又澀,令人難以忍受,然而他終究是隐忍了下去,隻是緊抿嘴唇,不曾開口。
吳王負手站在他面前,久久不語,勾踐靜靜地跪着,不敢擡頭,也不敢有所動作。兩人一站一跪,似是這樣對峙了許久,吳王突然輕笑了一聲,淡淡道:
“如此,你便随寡人回宮吧。”
勾踐猛地擡頭,眼中閃現一抹詫異,但很快就被沉痛所取代。他微微颔首,道:“是。”
那夜月華漫天,風舞銀露,勾踐跟着吳王,一路沉默,沒有再說話,他跟在他的身後,一步一步,穿過清幽寂靜的亭台水榭,踏過九九八十一階玉階,一路朝着寝殿而去。
侍從們見狀,紛紛低頭避讓,将路讓了出來。勾踐亦垂首斂眉,目不斜視,神色沉靜無波,一如往昔,仿佛之前的劍拔弩張,生死相搏,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妄。
他跟着吳王進了寝殿,吳王坐在殿中,翻閱手中卷宗,勾踐侍立在一旁,低垂着眼眸,靜靜等着。兩人皆是沉默無言,誰也沒有率先打破這份甯靜。
過了一會兒,吳王合上卷宗,緩緩起身,走到他身邊,勾踐微怔,擡起頭來,便看到吳王一雙紫黑色的妖冶眼眸正靜靜地盯着他,他微微一震,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他直視,隻是雙手緊緊握成拳,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微微顫抖着。
吳王在他身邊站了一瞬,似是想要說什麼,卻又忽地變了心思,轉頭對身旁的靜候着的宮娥道:
“取瓊碎亂玉來。”
那宮娥點頭答應一聲,轉身便匆匆忙忙出了門,不多時便從外面捧進一個玲珑的青玉酒壺和兩方酒樽,放在了吳王身前的幾案上。吳王俯身拿起酒壺,給面前的酒樽倒滿了,擡眸淡淡睨了勾踐一眼,勾踐連忙跪伏下去,低垂着眼眸,沒有擡頭。
“過來。”吳王朝他招了招手,勾踐略一猶豫,便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走到他跟前,低着頭不語。吳王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酒樽端到他面前,笑道
“越君對這酒應該不陌生吧?”
勾踐看了那紅紫絢爛的酒液一眼,眸光微微閃爍,沒有說話,卻還是伸手接過了酒樽,吳王挑眉一笑,端起了自己的酒樽,道:“且與寡人共飲一杯,如何?”
勾踐愣了一下,随即低頭應道:“謹遵大王旨意。”
吳王淡淡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端起酒樽,對着勾踐遙遙舉了舉,然後便率先仰首飲盡了酒液,勾踐見狀,忙端起酒樽一飲而盡,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将那酒樽擱在吳王身前的幾案上,低眉斂目,恭敬侍立。
吳王看了他一眼,突然莞爾一笑,伸手拿起那壺瓊碎亂玉,又斟滿了一杯,擡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勾踐見狀,微微怔愣,吳王卻隻是看着他,并不開口,勾踐隻得微微低頭,雙手端着酒樽,又一飲而盡。吳王又為他斟滿了酒,如此反複了三次,勾踐将那三樽酒飲下之後,隻覺得眼前一陣昏眩,整個人幾乎立不穩,險些栽倒在幾案上,吳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勾踐連忙站穩了,低着頭,垂着眼眸道:
“臣、臣罪該萬死……”
他的聲音有些微弱,帶着幾分酒後的慵懶無力,吳王伸手扶着他的腰,将他半攙半抱到床榻上,讓他倚着靠着,勾踐頓時清醒過來,連忙掙紮着起身想要告退,吳王卻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勾踐擡頭看着他,眼中是深深的惶恐和不安,吳王垂眸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卻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短劍,緩緩拔出了劍鞘,扔在榻上。
勾踐看着那寒光閃閃的利刃,眼中閃過一抹惶恐,連忙掙紮着想從床上爬起來,卻隻覺得渾身無力,連手指都擡不起來,又哪裡還能有什麼力氣,吳王見他掙紮着要起身,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臉上,勾踐頓時隻覺得腦中一片昏眩,眼前陣陣發黑,他皺眉,想要掙紮起身,卻隻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氣,整個人軟軟倒了下去
吳王按住他,似是輕輕嗤笑了一聲,勾踐心中警鈴大作,隻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拼命掙紮着,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狠狠壓制住,動彈不得,他咬緊牙關,怒目而視,吳王卻俯身逼近,扯下了他的發帶,頓時一頭青絲便從肩頭垂了下來,猶如一匹上好的緞子,披散在床頭,襯得他白皙如玉的肌膚越發雪白了幾分。
“大,大王……”
勾踐渾身發顫,卻不敢再掙紮,他驚恐地看着吳王抓住他的雙手舉過頭頂,用發帶将他的手腕牢牢縛住,勾踐又急又怒,卻又不敢反抗,隻能顫抖着身子看着吳王拿起劍,然後……
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勾踐瞪大眼睛,隻見吳王低着頭,用劍刃将自己手腕上的脈管割開,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滴落在床榻上,染紅了床榻的錦緞,他頓時慌了神,掙紮着想要動彈,卻被人按住肩膀,将那柄短劍抵在他的脖頸上,冷聲道:“别動!”
勾踐不敢亂動,隻是看着那吳王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流下來,瓊碎亂玉那馥郁芬芳的酒香混雜着那濃郁的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勾踐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整個人幾乎昏過去,他咬緊牙關,想要動彈卻渾身無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吳王将血淋淋的手腕遞到了自己唇邊,冷聲道:
“喝下去。”
勾踐怔住,他微微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吳王的血液滴在他唇上,帶着一種溫熱的黏稠感,勾踐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看着那人玉白色的手腕鮮血汨汨而流,心中驚懼又痛苦,他顫抖着身體掙紮扭動,卻怎麼都掙不開吳王的鉗制,那柄尖銳的短劍抵着他的脖頸,隻要他一動,鋒利的劍刃便能割開他的咽喉,他僵直着身子,不敢動彈,隻覺得喉頭一片腥甜,胃裡陣陣作嘔,似有烈火般灼燒,讓他幾乎窒息。
“喝下去。”
吳王的聲音依舊冷淡,甚至帶着一絲絲不耐煩的愠怒,勾踐顫抖着唇瓣,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卻也不敢張口,吳王見狀,冷着臉,伸手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張開口,然後将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放在他唇邊,鮮血滴落,落在唇舌之間,帶着一絲絲的溫熱和香甜,勾踐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那些鮮紅的血液,隻覺得一陣甜膩芬芳,令人難以抗拒。
吳王看着他,眼中冷芒一閃即逝,他将手腕湊近,血液汩汩流下,勾踐顫抖着身體,微微張開嘴,溫熱腥甜的血液便沿着他的喉管滑入腹中,他隻覺得一陣暈眩,胃裡翻江倒海,幾乎吐出來,然而身體卻仿佛着了魔一般,無法抗拒這股血液的吸引,隻是下意識地吞咽着吳王喂給他的鮮血,仿佛這是世間最香甜的瓊漿玉液,讓人欲罷不能。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血液順着脖頸一路流向胸口,沾染上那些衣襟。勾踐的身上,臉上滿是鮮血,就連發絲也沾染了那腥甜芬芳的瓊漿玉液,黏膩而又濕潤,仿佛是浸泡在血水裡,他閉上眼睛,顫抖着嘴唇,将那些鮮血盡數吞入腹中,吳王看着他這副仿佛失了神智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他收回了手,冷冷看着他,勾踐舔了舔唇角的鮮血,似是意猶未盡,眼神有些迷離,然而身體卻漸漸恢複了知覺,不再像剛剛那般癱軟無力
他睜開眼睛,目光呆滞地看着吳王,眼神漸漸從迷離轉為清明,又漸漸被恐懼所占據,他微微張了張口,聲音幹澀嘶啞:
“……大王,大王您……”
那血液滴落在他臉頰上,沾染了他蒼白的面容,紅與白交織相映,襯着他那驚慌失措的眼睛,越發顯得觸目驚心,吳王微微低頭,眸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緒。勾踐咬緊下唇,看着那人鮮紅的血液滴落自己臉上,滑落鎖骨,又流入衣襟之中,勾踐感到一陣眩暈,幾乎喘不過氣來。
吳王俯身吻住他,勾踐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什麼,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來。吳王的唇舌輾轉在他的口腔裡,帶着一絲絲溫熱的甜腥,吳王的獨有的氣息混雜着鮮血的味道,令人沉醉欲死,勾踐閉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淚來,滴落在那血染的床榻上,漸漸氤氲開來,與那殷紅的血液混為一體,他顫抖着唇瓣,沒有拒絕也沒有迎合,隻能任由那人的唇舌肆意索取,直到他幾乎要窒息過去,吳王才松開他,他的唇角還有一絲鮮血滴落,微微喘息着,卻不敢擡頭,隻是垂眸看着他腕間的傷口,低聲道:
“大王,您的傷……”
吳王擡眸看他,勾踐連忙低眉斂目,沒有再說話。吳王笑了笑,将他手上的發帶解開,扔在了地上,勾踐渾身癱軟,無力地躺在床榻上,低垂着眼眸,臉色煞白。吳王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不答反問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勾踐微微喘息着,半晌才沙啞着嗓子道
“臣,臣不知……”他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适地閉了閉眼,隻覺得那種無力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燥熱難耐,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着,幾乎要将他整個人都灼燒起來。他有些茫然無措,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來,吳王看着他,輕笑着挑起他的下巴,道:
“感覺如何?”
勾踐抿唇,沒有說話,吳王俯身湊近他,輕聲道:
“你想要什麼?”
勾踐一怔,看着他,眼神迷茫,似是想要推開他,卻沒有絲毫的力氣,甚至于連擡手都擡不起來。
吳王低聲道:“說。”
勾踐抿唇不語,吳王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指尖輕柔,似是一片羽毛輕輕掃過,勾踐渾身一顫,卻不敢亂動,隻覺得渾身無力卻又燥熱難當,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着他的血液,連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他幾乎要崩潰,卻死死咬緊牙關,不肯說出一個字來。
“說啊,你想要什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吳王的語氣溫柔中帶着誘惑,他看着勾踐微垂的眼睫,輕聲道:
“你想要……你想要你的國家重新強大,是不是?”
勾踐咬緊牙關,不肯開口,甚至不願與他對視,吳王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柔聲道:“還是……”他頓了頓,看着勾踐微顫的睫毛,輕笑一聲,“
你想要我?”
勾踐頓時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閃現一抹驚慌和羞愧,但更多的卻是憤恨與惱怒,以及……被那灼熱的血液焚燒着的痛苦與迷亂。他顫抖着嘴唇,啞聲道: “大王……”
“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吳王的手指順着他的眉眼,臉頰,一路往下,似是輕撫,又似是撩撥,勾踐渾身顫抖,卻又不能動彈,隻能緊緊咬住下唇,不發一語,吳王的指尖拂過他的頸側,然後探入衣襟之中,挑逗性的按了按,勾踐顫栗着,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仿佛燃燒起來一般,他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又不敢太用力,隻能任由吳王在他身上肆意撫摸着,吳王低笑一聲,指尖在那玉骨冰肌上上流連忘返,引得他連連顫抖不已。他俯身吻住那白皙細膩的鎖骨,在上面種下一個個吻痕。勾踐低喘着,似是痛苦地蹙起眉頭,卻又抑制不住這股戰栗帶來的快感,咬緊牙關,渾身發抖,想要逃避這種感覺又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他閉上眼睛,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沾染在床榻的錦緞上,又緩緩被衣襟的血迹吸收,他顫栗着,咬緊下唇,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似是生怕自己的脆弱被人窺見一般。
吳王看着他的反應,愉悅地眯起雙眸,似是對此頗為受用。他微微起身,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輕在他耳邊低語着
“你看,你明明很喜歡,又怎麼可能是真的讨厭我呢?”
“你之所以厭惡我,抗拒我,無非是不願認輸而已。”
“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隻要你開口,我都可以滿足你。”
“你……隻需要服從我一回,如何?”
吳王輕撫着他被血液浸透了的發絲,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着,似呢喃,似蠱惑。勾踐顫抖着,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擡眸看着吳王,眼神迷離而又惶恐,吳王伸手撫上他的胸膛,緩緩在他鎖骨處輕輕□□着,勾踐顫栗着,卻隻能任由他輕薄,吳王俯身吻住他的頸側,低笑着在那細嫩的肌膚上烙下一個個吻痕,勾踐閉着眼睛,微微抿唇,眼中滿是淚水,似落非落,他咬緊牙關,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隻是渾身顫抖着,連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之中,鮮血順着指尖滑落,他卻不自知,隻是一味地顫栗着。
吳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松開指尖,讓那沾染了鮮血的指節在空氣中輕顫着,吳王舔了舔唇,看着他這副隐忍的模樣,笑着吻住他的耳垂,舌尖在他的耳廓上輕輕打轉着,勾踐渾身發抖,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吳王便笑着輕撫他光滑的脊背,指尖順着脊椎一路下滑,最終停了下來
徹底沉淪前,他聽到了吳王清淺的笑聲,仿佛是憐惜,又仿佛是喟歎,然後便是他隐忍低沉的喘息和哀求。
“……越君可知,瓊碎亂玉因何而得名?”
他顫抖着身子,低啞着聲音道:
“臣……不知。”
吳王低頭吻住他的頸項,輕笑一聲:
“因為它是情蠱。”
“以血為媒,以身相和,至死方休。是世間最烈的情蠱,也是天下最毒的蠱。”
“它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嘗遍世間所有最極緻的快樂和最痛苦的折磨。”
“……你飲了我的鮮血,便再也離不開我的血液了,你會渴求我的血液,迷戀我的氣息,而我則可以掌控你的情緒,左右你的思維,操縱你的身體,讓你的一切都服從于我的意願。”
“一旦開始,便再也沒有辦法結束。若是一方死亡,則另一方也不能獨活,唯有同生共死,永堕輪回。”
“……你,可願與我一同堕入這情蠱之中,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