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的洪流轟轟烈烈,說來便來,看那架勢,像是要将天地崩塌。
慕恒蘇醒前,腦中一直回放着那日的畫面。楚逾白站在原地,他卻被洪流卷向遠方,且永不停息、永無止境,連一絲反抗之力都無,隻能眼睜睜看着。
他被誰帶走了,楚逾白為什麼也沒法行動?是誰想要他們兩人的命,又是誰想把他們分開?
夢魇一旦開始,就很難停止。
“師尊。”
“師尊……”
“楚逾白!”
最後一聲喊出來後,慕恒渾身冷汗地坐了起來。在睜開眼的瞬間,他就看到了面前的人,于是,連額間的汗都顧不上擦,便撲了上去,把來人緊緊摟住,雙手箍得像鐵桶一樣緊。
而面前之人也沒有反抗,反倒回身擁住了他,像哄孩子一樣拍着他的後背,輕聲道:“在呢。”
“慣的。”
十米開外,屋内燃起青色炊煙,有一仙風道骨之人,面色威嚴,且正立在炊煙燃起之處,不以為然地嗤了聲:“何時見你在我面前這般放肆過。”
這容貌,這神情,是阚光?!
慕恒揉了揉眼睛。他們這是……
這記憶實在太過久遠,久遠到即便見到活生生的人,也會覺得大約是幻覺。
“是的,我們回來了。”楚逸自覺已把人安撫好,低聲道:“對現世的人來說,我們隻是昏迷了一晚上,你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夢。”
那這一場夢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
慕恒張了張嘴,隻覺口幹舌燥,腦中還在不斷翻湧着萬年前的場景,特别是世界颠倒前的場景。他道:“我們走得太急,隻來得及取出神子,也不知那神獸如何了。”
剖腹取子本是權宜之計,事後若不及時縫合,巨虎隻會死得更快。
不知怎得,楚逸怔愣了一瞬。
也隻是一瞬,很快調整過來,安慰他道:“放心吧,應帥不會坐視不管的。”
慕恒:“我不信他。”
楚逸隻好笑笑,道:“那你信我嗎?”
慕恒:“當然,可你同我一起回來了。”
楚逸摸摸後腦勺,道:“……我比你回來的晚些,是和應帥一道救了那巨虎才回來的。所以,放心吧。”
慕恒神情立刻變了:“我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就知道他會刨根問底。
楚逸頗為無奈地摸了摸頭,誠摯道:“你忘了嗎?最後我站在洪流中不曾動過,你卻被卷走了,就是那段時間,足夠我救下它了。”
想到最後的景象,慕恒微眯了眯眼睛,終于放下了最後一絲介懷。
在遠古生活的日子太久太久了,久到以為現世的生活才是虛幻,久到幾乎忘記了他們臨走前這裡發生的一切。
慕恒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頭痛難忍,不知不覺蹙起了眉,而後就感到一陣暖意從眉間傳來,緊接着是楚逸溫和的聲音:“别皺眉。”
是楚逸的手放在了他的眉心。
就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抗拒指令,慕恒不自覺放松下來。楚逸滿意地笑了笑,剛想把手抽回去,就感到手跟前那張臉好像跟着他一起挪動了。
“……?”
幻覺了?
楚逸眨了眨眼,還沒看清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瞧着一股淩厲的掌風飛過,正正沖着慕恒而去。然後,剛剛還看着虛弱無比的慕恒一個閃避,輕而易舉地躲開了突如其來的襲擊。同時,兩人身體接觸的部分也自然而然分開了。
慕恒單手撐在床上,一手玩弄着散下的青絲,輕飄飄道:“師祖風采依舊啊。”
明明是句誇人的話,但楚逸沒從他表情中看出半分真誠……主要大概是因為,剛剛那一道突如其來的掌風是他誇的這位‘師祖’打的吧。
阚風‘哼’了聲:“本座可不敢當魔主一聲師祖。欺師滅祖的事,想必魔主也做得出來。”
一人笑裡藏刀,一人不笑也藏刀,火藥味足得馬上就要燃起來了。楚逸連忙扯了扯慕恒的袖子,把他擋在身後,磕磕絆絆問道:“師、師兄、師姐他們怎樣了?”
他們離開時,隻來得及救出阚光一人,其餘人等連影子都不曾見過。但在遠古時,南朝已經死了。如果他和赤瞳真的是同一人。
或許,很多因果都因此而改變了。
阚光聞言,臉色沉了沉:“昨夜,我回到這裡後便昏迷了,第二天醒來隻看到你二人,想必他們又被赤瞳拿住了。”
“赤瞳?”
“嗯。”
聽到這個名字後,楚逸心涼了一半,立馬看向慕恒,疑聲道:“他當時……”
慕恒:“他當時死了,我确定。”而且死得透透的了。
現下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後來南朝因什麼機緣重生再世為人,就是隻有一個原因了,那就是南朝和赤瞳、和滄世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那還能是誰?
算算時間,滄世就是在那個時間出生的,如果不是南朝,還能是誰?數來數去,有名有姓的也不過幾個人,總不能是一個無名小卒忽然得到神秘力量,成為一代霸主吧。
事情逐漸開始脫離了掌控。一個猜不透看不透的敵人,遠遠比想象得到的更可怕。
罷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